「二哥。」
「二哥。」
清脆的嗓音和童稚声并起,孙如意还行了个礼。
孙玉清目光一闪,笑声略带玉石轻撞声。「大妹,你与二哥生疏了,许久不见,你越发拘谨了。」
「礼不可废,手足再亲近也要依礼而行,不可无礼而乱了规矩。」
「你几时变得这般无趣了,小时候的你可爱多了。」那时的她像只小云雀,整日咯咯咯的笑着,时东时西的跑来跑去。
「自从我溺水死过一回后,阎王老爷告诉我害我的人还没去地府报到,我来早了,叫我回去,看已成鬼的人遭受报应。」孙如意话中有话。
原主被同一个人害死两次,心中也是有怨的吧!
孙玉清笑意变淡,眸底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深幽光采。「你不是调皮贪玩,自个儿跌入水里的,怎么脑子又糊涂了,胡思乱想,肯定是作梦把梦境当真了。」
三月的风吹动她鸦黑长发,让人看起来多一份宁静美,「也许吧,落水的阴影让我常作恶梦,梦中一道熟悉的背影匆匆跑开,但我没看见脸,那人不肯转头。」
闻言,孙玉清大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就是太闲了,闲得没能好好睡一觉,赶明儿找点事做,绣绣花,弹弹琴,打打弟弟,人一累就好入眠,无忧无虑到天明。」
「二哥,不打弟弟。」小胖墩嘟着嘴抗议。
「为什么不打弟弟?」他一只手往孙玉疏的肩上一搭,看得孙如意心里一抽一抽的,想将他的手拨开。
「弟弟听话。」孙玉疏看了看姊姊,白胖的脸上笑开一朵花,看似傻气却讨喜,叫人忍不住莞尔。
「嗯!弟弟是好孩子,姊姊最喜欢你了。」她的弟弟是最好的,谁也不能伤害他。
「我也最喜欢姊姊,等我长大了要保护姊姊,不让人欺负姊姊。」小胖墩发下豪语。
可惜等他长大到足以守护家人时,他姊姊已经名花有主了,还被小气的姊夫当成累赘,时不时将他一脚踢开,此为后话。
「谁会欺负你姊姊,五弟想多了。」孙玉清好笑地往孙玉疏鼻头一弹指,小胖墩鼻子立刻红了一块。
「啊!好痛……」小胖墩连忙以手捂鼻,眼中泪花直泛。
见状,孙如意将弟弟拉到身侧,「二哥下手重了,虽然你是无心,可毕竟小疏还小,皮薄肉嫩,禁不起你的一指神功,以后请拿捏好轻重,别当我家小胖墩是皮厚的牛。」
「我不是牛……」他是爹娘的宝。
不过没人理会不及腰高的小男童,他被无视了。
第三章 索讨银子气势足(2)
「大妹,你太娇惯五弟了,男孩子不能宠,我只是轻轻弹一下,没用什么力,你把他看得太紧了。」他用兄长的语气说教,不希望她把弟弟养得太娇,跟个姑娘似的。
「是,受教了,下回我就把四弟捉过来,好好的弹他几十下,我是女子力道小,肯定没二哥手劲大,四弟若哭得哇哇大叫,我便跟他说是二哥教的,弟弟不能惯,要能摔打才行。」孙如意有礼貌的一行礼。
孙玉清的「教诲」她听进去了,日后定会在孙玉堂身上身体力行。
「大妹……」他眉头一皱。
「二哥,我们该走了,不耽误你,一会儿我和弟弟还要去娘的院子,你慢走。」说完,不让孙玉清有任何开口的机会,孙如意目不斜视的带着弟弟从他面前走过。
她是不怕他的,但是灵魂深处似乎有股很微弱的声音在抽泣,原主的不甘和委屈冲击着她的四肢,原本轻快流畅的步伐稍有凝滞,还有几分僵硬和不自在。
不过一离开二房的院子就轻松多了,少了被压迫的滞闷感,只余后背被冷汗浸湿了一大半。
「娘,长房的人怎么会来我们二房,孙如意不是很少出流花院吗?」
看到长子来了,窝着火的田氏总算展现真心的笑脸,「吃错药了吧,玉堂不过拿了那小贱种一个紫玉麒麟童子,她居然敢带着弟弟上门索讨。」
「你给了?」孙玉清用的是给而不是还,想必在他内心深处也觉得孙府内的事物皆归二房所有。
少了孙玉豫,孙府这一代的子孙便以他为最长,理所当然要由他们二房承继家业。
她面色微愠的哼了一声。「摔了。」
「摔了?」孙玉清神情一怔。
「哥哥,你要给娘出气,孙如意太不要脸了,一块破玉雕跟娘要了两千两银子。」沉不住气的孙如玉拉着兄长衣袖不住摇晃。
「什么?」孙玉清眼一眯,那丫头哪来的胆气。
「两千两银子娘不是拿不出来,娘在意的是她的态度,长房那丫头不知道哪来的底气,对着我的时候毫无畏惧,那侃侃而谈的气势连我都压下去了。」田氏头一次发觉长房渐渐在起来。
「娘真给她两千两银子了?」他娘几时这么好说话,连两个养在院内的孩子也兜不住。
「不给成吗?她都搬出你爹和你大伯父了,我若不给连脸面也没了。」田氏指尖都掐紫了,心中的忿恨掩饰不住。
都已经不走医道改当下作的仵作,孙至元还有什么脸待在以医药传家的孙府,早该自请分家了。
「娘,不要太激动,静观其变,孙如意不小了,只要将她许了人家还能翻起什么风浪,而孙玉疏未满七岁……」早夭的孩子不差他一人,早早与孙玉豫相聚在地底便是。
无毒不丈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了他们二房,长房便成了多余的。孙玉清温和的目光中迸出阴沉。
「哥哥,你一定要替我出口气,孙如意她太张狂了,连娘也不放在眼里,我要她身败名裂,一辈子只能被我踩在脚下!」心高气傲的孙如玉不想忍,太医院院使的孙女只有她能出头,入贵人眼。
「哥,你也给我一个麒麟童子,我要红玉的。」没得玩的孙玉堂朝兄长索要玩物,不认为自己做错什么。
孙玉清看看一脸怒色的妹妹,再瞧瞧眼露期盼的弟弟,他面带笑容的一一摸过他们的头,「你们要的,哥都给,还有如玉,你正要议亲,要端庄,不要传出不好的名声,太子那边已有意动,爹打算将你送进东宫。」
背靠大树好乘凉,祖父和爹已是皇后那边的人,送女入宫能使彼此关系更密切。
*
「跪下!」
跪天、跪地、跪菩萨,孙如意两世为人还没跪过,骨硬的双膝实在跪不下去,踌躇了许多才往下弯。
她不是让自己跪的,而是替原主跪,比父母先走一步是为不孝,所以她跪了,替人尽孝。
不过她一跪,身边也多了一道小身影陪同,砰的一声连孙如意都觉得疼,不忍心的看了一眼。
五官皱成一团的小胖墩不敢呼疼,他听姊姊的话不哭,看到姊姊看他便咧嘴一笑,露出八颗可爱的小米牙。
「疏儿,起来,谁让你跪了?」面色苍白的温氏气弱的一喊。
她略带消瘦的面庞看得出曾是美人胚子,有着江南女子的秀丽和婉约,就是眉间的厉色让她的美减色三分。
「不起,我跟姊姊一起跪。」他们是最亲最亲的亲姊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爹说的。
「你不听娘的话了?」她不悦的沉下脸。
温氏半倚着床头,身上盖着厚重的被褥,都快入夏了还觉得寒冷,放在被子外的双手冰凉发紫。
小胖墩看了看姊姊,小手往姊姊细腻的手心一塞,「听娘的,也听姊姊的,疏儿两个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