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女儿不是去避风头,而是外祖父过寿,我代替走不开的爹娘去祝寿。」说得好像她是逃难似的,本来就有江南一行的打算,只不过提早几日而已,不想听二房的鬼哭神嚎。
孙如意怎么也没料到孙如玉倒楣到喝凉水也会呛到,回府隔日整个人就像泡水尸似的,全身肿大了不止一倍,脸上、手上和看得见的地方都长满水泡,叫人看了都恶心地倒退三步。
更好笑的是身为太医,孙开元居然不敢靠近,捂着鼻说是恶疾,要将人送往城外的庄子任其自生自灭。
其实孙如意一瞧就晓得是过敏,根本不是要命的重疾,即使不用药,过个三五天也会消下去,只是皮肤会变得松垮,得用上不少好药调理才能恢复以往的光滑平顺。
后来孙申冯出手了,几针下去稍微消肿,又服了几帖药,水泡破了,留下坑坑洞洞的疤痕,那些痕迹全是孙如玉抓破的,如果她能忍住不抓,也许就不会有难看的左一块、右一片的灰白淡痕。
「是是是,爹说错了,是给你外祖父拜寿,路上该花的银子不要省,爹能生银子,不怕你花用,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你最饿不得,不要委屈自己。」
当爹的最了解女儿的小毛病,孙至元不忘给她备了不少燻鸭、烤鸡,糕点蜜饯什么的在马车上,方便她取用。
「爹,我有银子,够用。」她爹赚的还不到她私房钱的零头,可父爱如山,他给她就收。
「不是够不够的问题,而是爹不放心,打你出生至今没出过远门,这一去要两、三个月,爹这心七上八下,老是打鼓。」要不是还有案子要处理,严大人不给假,不然他就自己去了,许久未见老丈人了,也该去拜见拜见。
自从长子去了之后,妻子就病倒了,要不是及时发现怀有身孕,只怕也一根绳子往上吊跟儿子一起去了。
虽然妻子没死成又平安的生下小儿子,但是长子的死让妻子对女儿很不谅解,多有冷落,因此当爹只好多疼疼这个失去长兄又没了娘亲怜惜的女儿,盼她能够否极泰来,再展欢颜。
几年下来,父女感情深厚,他是真疼女儿,疼到心坎里,私底下无话不说,连女儿学医也是他偷偷教的,学到最后反而他不如女儿,两人身分完全倒过来,是女儿管着爹,事事得依着她,由她来当长房的家。
纵使如此,孙至元还是舍不得女儿出外远行,儿行千里父忧心啊。
孙如意笑着一指,「你看看,请了七、八个镍师护队,你不信女儿也该相信他们,走瞟十几年的老镖师呢。」
其实除了威远镖局的老链师带了三名年轻力壮的徒弟,余下都是司徒飘花的人,但她可不敢说是跟恩国公府借的人,这些人是真的刀口染过血,从战场退下来的,以一敌十不在话下。
孙至元苦笑。「爹心里明白,可是……是爹没用,护不住你们姊弟,你二叔一闹,爹就没辙了,他们还硬说是你推你妹妹下水,让你祖父用家法教训,爹哪忍心你受苦……」
孙开元强势惯了,一见妻女双双出丑心下恼火,便要拖长房侄女下水,当下说要请出家法,先打上五十板子再关祠堂三天,跪在祖宗牌位前请罪,不准吃喝。
一向不与人争的孙至元一听,气得朝孙开元大吼,「我死了儿子都没叫人跪祠堂,你倒是厉害,自己管不住妻女放浪倒是跑回来迁怒我女儿,自己不要脸怪谁,你问问当日去的人,是不是她们自个儿往下跳的?」
当下哑口无言的孙开元被震慑住,头一回见到老实人发火他也有些发虚,毕竟大侄子的死确实和二房有关,他若硬要讨回公道,只怕连陈年往事也要扯出来,到时候有些事想瞒也瞒不住。
孙至元毕竟是大理寺的人,若请出办案如神的严大人前来追査死因,很快就能査明真相,那样二房人都难逃罪责,他们全是知情人。
「爹,二妹是我推的。」孙如意说了实话。
「啊!」孙至元一怔。
「人是我推的,因为她想拉我下水被我先下手了,二婶是自己跳下去的,不过水池并不深,淹不死人,是她们慌了神才在池中喊救命。」她是想报仇,但不会害死人。
「这样啊。」果然这才是事实,孙至元心里对二房的不满渐渐加深。孙如意再次重申,「爹,大哥出事那时,我说我被人推是真的,我没有贪玩,是因为你买给我的兔儿灯不知被谁丢进水里,我找了长柳条去捞,刚勾到灯笼就被推下水了。」
「那时你还小……」他担心女儿惊吓过度记错了,这事非同小可,不可随意胡说。
原主重生后迫不及待的在众人面前指证孙玉清,可是她忘了孙申冯是重利轻义之人,长孙已死,次孙的聪慧不下长孙,是他接下来要栽培的重点对象,他不允许任何人毁了他,就算是孙女也一样。
因此原主才刚醒又被下药迷昏,一躺就是十余日,孙申冯对家人说原主是伤心过度得了疮症,见谁都疑神疑鬼,故而她的话全是胡言乱语,不可听信。
堂堂太医院院使所下的判定,有谁敢不相信,孙至元虽有疑虑但也未多问,妻子病了,女儿有点失心疯,再加上失子之痛令他心神俱乏,他只能将余力用在照顾妻小上头,无法再去追查长子的死因。
孙如意笑看父亲,眼神清明,「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呢?」
「真的……」他失神的喃喃自语。
「想想祖父的为人,二叔的品性,还有二婶的贪婪,大哥死了会是谁得利?」既得利益者即是凶手。
二房……孙至元心有猜测,却不敢宣之于口。
那时他正在为进太医院做准备,但他进了太医院二弟就不能进,这是朝阳皇朝的规矩,父子可以,但兄弟不能同处一职,否则怕会相互勾结,做出危害贵人的事。
他记得那时二弟忿忿离去,扬言让他走着瞧,他一定会进太医院。
当时孙至元听了只是一笑,认为是二弟的负气之语,完全不以为然,亲兄弟还能自相残杀不成?
没多久,豫儿死了,痛不欲生的他哪还有什么心情进太医院,与父亲大吵了一架便去了大理寺,当他在大理寺陪同严大人办完一件案子回府时,二弟已在太医院当差五日,也就是说他离府的次日二弟就去当差了。
仔细回想,孙至元骤然心惊,若女儿说的不是假话,那二房……他心口一痛,白了一张脸,有些站不住的扶着门口的石狮子,看向女儿的眼神充满震惊和痛楚。
「爹,我今日提起这事是给你一个提醒,二叔、二婶要的不只是名利权势,他们还要我们长房的位置,我们一家四口都是拦路石,你以为娘真的病了吗?」爹太重兄弟情,从未怀疑过自家人。
「你是说……」孙至元的双手在发抖。
孙如意面露凝重,「是中毒,最近我在娘的药渣中发现和甘草很相似的绝命草,爹你也懂医理,一点点绝命草不会立即致命,只会令人日渐虚弱,气血衰弱,如此拖个三五年,就是神仙也难救。」
这是相当恶毒的手法,让人生不如死,药即是毒,喝得越多中毒越深,最后毒入骨髓,回天乏术。
「是了,绝命草的根和甘草根十分相似,我居然没发现……」孙至元懊悔万分,长子死后他一心在外办差,居然对身边人忽略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