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出门在外不比在王府,一切从简,下官离成神还有一段距离,望请郡主海涵。」风沐功面不改色地把她的话堵回去。
「得了,你这块木头还能说笑,真不容易,饶了你吧!我怕把你逼急了连本朝律典都搬出来背给本郡主听。好了,下马,安营紮寨。」轩辕青痕翻过马背,身形优美。
轩辕青痕封号为南岭郡主,简单而粗暴,一听便知是何人,当初皇上想封的是琳琅郡主,可轩辕胜天一口回绝了,他说他是杀人无数的武夫,女儿用不上太文诌诌的封号,听得懂的就好。
「是。」
众人一见郡主下了马也纷纷从马上落地,找了个背风的空旷地开始砍草、搭帐篷,在方圆两尺内洒下防蚊虫、蛇鼠的药粉,砍下树木枝干当桌椅,又在头顶撑起一个能够遮雨的棚子,等等用饭烤火都在此处。
有些人入林子寻找猎物、摘果子和野菜,有些人则去附近拾柴,准备升火,以免有不明人士靠近,危及主子,云层越来越低了,似有大雨倾盆之势。
「烤烤火,不要受冻了。」火一升起,风沐功便让出靠火的位置,调整火势的大小。
「颇有贤夫良父的架势,风沐功,你不嫁人真是可惜了。」轩辕青痕遗憾的咂咂嘴。
「噗!」
「噗哧!」
嫁人?他那昂然身躯?
众人笑不可遏,唯有风沐功不动如山,连抽抽嘴角的反应都无,平静如湖,波涛不兴。
「承郡主厚爱,下官读圣贤书,不敢数典忘祖。」他声音平仄一致,不起高低。
「呿!无趣。」一板一眼的人生有什么乐趣,他这般活着不累吗?她都要为他长叹一声了。
风沐功是岭南一带的官员,不隶属于朝廷所管,他直接听令于岭南王,其他地方官员无权指使他。
「郡主呀!别理会那根木头桩子,来找和尚玩儿,和尚刚学会一首莲花落,唱给你听……」他对地方小曲特别感兴趣,尤其是那首「胭脂胡同胭脂泪」,唱得他乐呵呵……
胭脂胡同指的是秦淮河畔的一条暗巷,里面住的是出卖皮肉的花娘,也有不少富商乡绅在此包养外室,固然有人为求荣华富贵栖身于此,也有人是无可奈何走上此路,待到年老色衰无处安身,或是错付真心遭人抛弃,日日都有悲欢离合上演。
这如何不苦?但人生苦难皆来自贪嗔痴,还不如都来学学和尚他,能混口饱饭便万事足,日日笑容满面,阿弥陀佛。
「你改行当乞丐了?」
夭月往和尚一踢,他脚一抬,侧了侧身,小姑娘的玉腿落了个空。
「非也、非也,世道艰难,当和尚的也要学几样本事,混口饭吃。」一说完,他自得其乐的敲起手板,哼唱着莲花落。
「世道有多艰难,瞧你吃得脑满肠肥,可见多丰衣足食。」瞧他从僧衣中又取出一个肉包子,夭月一脸嫌弃。
和尚笑呵呵的一摸光头,「要是世道不艰难,咱们养尊处优的郡主何必千山万水,跋山涉水的待在小草棚里……」
一滴、两滴、三滴,淅沥哗啦的雨水来了。
哎哟,遭罪的金枝玉叶。
轩辕青痕美目一睨,「四戒师父,我听出你的冷嘲热讽了,当和尚的不修口德,小心佛祖在你的光头上多烫几个戒疤。」当她愿意餐风露宿不成,她也有她的苦衷,难以言简意赅地说明。
「哈!哈哈……郡主,和尚我戒贪、嗔、痴、怨,可佛祖没让我戒落井下石,你自找的累得和尚还得跟你奔波……」他就是酒肉和尚,最喜享福作乐。
「郡主,喝茶。」另一位貌美如花的侍女初雪送上一杯热茶,茶里加了生姜,微凉的天气喝了暖身。
「嗯!」接过茶杯啜饮,轩辕青痕看看从棚子边缘滑落的雨水。「雨会下多久?」
「起码到黄昏,最迟到子时。」和尚若无其事的跷脚,无忧无虑的烤起龙铁卫捉来的大蛇,这蛇有五尺长、手臂粗,可以吃一顿饱饭。
在场没人露出怕蛇或拒吃的表情,在岭南一带常见这种长虫,他们见怪不怪,蛇肉、蛇羹是岭南的一道佳肴。
「夭月,打张床吧!」她可不要席地而眠。尽管帐篷底部架高,不会碰到地面,可是身娇肉贵的轩辕青痕还是不喜欢地上湿漉漉的感觉。
「是的,郡主。」
夭月取出包袱中的一物,往下一甩,三尺见方的手提匣子忽地拉高变长,竟是能容一人躺卧的架子床,床褥一铺便可躺人,床的一头可拉高,类似躺椅,又似睡榻,夭月和初雪把架子床抬进了轩辕青痕睡的帐篷里。
「啧啧,这东西挺好用的。」四戒看得眼热。
轩辕青痕哼了声,「上仙篁山庄去要。」别打她东西的主意。
「郡主,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做人太小气会引发天怒人怨的惨剧,尤其在雷电交加之际,容易天打雷劈。
「听不懂。」她喝着野鸡汤,神色怡然。
「听不懂和尚跟你解释解释……」人呐!当大度,居上位者应有悲天悯人的胸怀。
「不用。」轩辕青痕眼微闭,不听任何狗吠声。
四戒感慨,「郡主,你家小舅舅也未免对你太好了,把你宠得快成废物了。」唉!他也想有个像谢五郎这样的小舅舅。
仙篁山庄是闻名遐迩的机关世家,先祖拜师鬼谷子门下,精通奇门遁甲和机关术,学成出谷后创立以打造机关为主的仙篁山庄,历代皇陵的机关也由山庄能人出手,历经数百年声名不坠,传世至今。
家族排行第五的谢五郎便是第六十五代传人,手艺为族人之最,现在为仙篁山庄庄主。
轩辕青痕的娘平民出身,原本与轩辕胜天是云泥之别,但因是仙篁山庄三小姐缘故,这才勉强上了玉牒成了皇家媳。
谢三娘和谢五郎是一母同出的亲姊弟,也是嫡出,年岁上相差了十岁,两人感情很好,凶名在外的谢三娘十分疼爱幼弟,当弟弟的相当敬畏……呃!听话,姊姊说的话莫敢不从。
爱屋及乌,谢五郎对唯一的外甥女可是呵护有加,甚至是宠上天了,他以机关术高明着称,每每外甥女一开口要什么,他总会想尽办法做出来,让她展颜欢笑。
轩辕青痕所用的帐篷也都是谢五郎所做的机关,本来也装在匣子里,按下开关,一下子展开,无须人力搭建,一盏六角宫灯从帐幕中间垂落,做为夜里照明用。
「挺酸的,你还俗吧!认我小舅舅当干爹,也许他能把传家宝送你两样。」
面对轩辕青痕的话,四戒呵呵笑着,仰头倒了一口酒。
她转向风沐功问道:「风沐功,你追的方向没错吧?我们都连追了大半个月了。」每次只闻风声不见人,他们刚到,人就又溜了。
「三天前在杨柳镇也发生一模一样的命案,我的人赶过去时被害女子已经失血过多而死,同样的手法,同样的死状,应该是他们没错。」一提到此事,身为提刑官的风沐功脸色非常难看。
数月以来,前后死了九名年方十六的妙龄女子,而凶手至今仍逍遥法外——母子双魔连环杀人惨案,他们便是为此而来,一桩悬而未破的案子。
凶案发生以来,各地官府收集证词,发现死者身边皆有一对母子出现的踪迹。
当娘的年龄不知,外表看起来像四十出头,一脸凄苦憔悴状,已有老态、发半白、面有皱纹,似长年在田里劳作的妇人,皮肤粗黑,走在人群中不会有人回头多看一眼;儿子却是面色异常苍白,十岁左右,体形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