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天时地利人和啊,若没有梁璟朱的建议,亲舅的周全,他的父母仍然不会答应。但叶曦听明白了,这是过度激动下的移情作用。“不是我帮了你,是你帮了自己,你的梦想始终还在,只是缺乏一个碰撞,那天我刚好在,两相碰撞,打火石擦亮火花,点燃你的梦想。恭喜你,希望此行能让你美梦成真。”
“会的,我娘说,你见事透澈是个聪明的好女孩,让我一定要感谢你帮我破局,让爹爹看清楚秋姨娘的真面目。”
“所以秋姨娘……”
“爹爹痛恨后宅手段,即使庶弟苦苦求饶,爹爹还是把她送到庄子上养病,她想再回郑家,应该没机会了。”
任何事娘都可以轻轻放过,但他是娘的底线、谁都不能碰触,过去不对秋姨娘用手段是因为彼此相安,既然秋姨娘不愿求安稳,娘岂会介意对她动手?
“家宅安宁才是兴家之本。”
“对,我想、想……若有聪慧如姑娘的女子为妻,应该能为我稳住后院、为我兴家,不知姑娘婚嫁否?”
叶曦一笑,道:“我有心悦之人了。”
她本是随口敷衍,却在话出口时,心突突跳起,乱了序的心跳中,缓缓浮上一张脸——一张比女子更美、更妖艳的脸。
那张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成为她心安的代名词,好像每回一想起他,就会相信自己必定成功,好像恐慌侵袭当下想到她,就会感觉无需害怕。
心安,是喜欢的开端?或是喜欢之后慢慢酝酿出的情感?
心安适了,平定了,莫名地就舒服了,再不怕天塌下来压垮自己,因为知道,即使自己被压在巨石底下,仍会有个男人与她一起躺在大石底下,用他醇厚的声音、温暖的笑脸,告诉她——不害怕,有我在。
叶曦不再说话,郑儒铨看着她淡淡的笑,微微地扬起双眉,他不懂男女情爱,却看得懂她脸上幸福美满。
是真的啊,不是骗人或敷衍,一时间,他羡慕起她心悦的那个男人。
梁璟朱很生气,虽然他很想将叶曦的动作定义为金屋藏娇,但是自我欺骗并不容易,她分明就是为了防止自己嘴臭,薰了另一个男人,她分明就是把对方看得比他更重要,才会决定先应付对方,再回头安抚自己。
有人比自己重要的感觉……烂透了!
没脱鞋子、躺上床,双手横胸,他侧过身子面对房门、细数呼吸。
十息、二十息、三十息……越数越火大,她居然和另一个男人聊那么久,相谈甚欢吗?相见恨晚吗?
“后悔了,明天就和陈将军解约去。”他低声道。
“不行,那家伙留在闽州更危险,他还是上船好了。”他改变主意。
“找个人把船凿洞?沉了他!”他觉得这是好想法。
“不行,整艘船都是银子,拿那么多钱给他陪葬不划算。”他推翻好想法。
“行了,就找个人趁着夜黑风高把他丢下船。”
再看一眼房门……还没回来?面对那个无聊无知无趣的男人,能有那么多话可说?呼……气!怒!火大!他用力转身,背对房门。
“年纪轻轻就那么会勾人,勾一个许睿不够、勾梁璟桦,现在又勾上另一个男人,这么会勾,怎么不试着勾勾我?”
“好啊。”
清脆的回音钻入耳里,梁璟朱瞪大眼睛,下一刻猛地跳下床,在她还没看清楚时,他已经出现在身前。“你说什么?”
叶曦笑了。“我说好啊。”
这大概是她人生当中做过最快的决定,没有通过理智、直接从小脑射出的反应。她不晓得自己在紧张什么,是担心电光石火之间,万一没有牢牢掌握,他会迅速从指间溜走?
她真的不知道,但第六感告诉她,不能错过。
是不是她的自我催眠奏效?
是,自我催眠,她常常帮自己煲鸡汤——真正的放下不是原谅或遗忘,而是你终于开始心疼自己;有时你以为是自己太爱他,其实你只是习惯性的为难自己;爱情是女人从灰姑娘变成Cinderella的过程,她不该把自己从Cinderella变成灰姑娘,只为着将就爱情……
郑儒铨喝下她的心灵鸡汤,重新拾起梦想。是不是她也喝了鸡汤,开始心疼自己、不为难自己,开始向往当Cinderella?
大概吧,大概冲动是服用心灵鸡汤的后遗症,所以郑儒铨激动得奋不顾身,而她也……奋不顾身。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我想试着勾勾你,看你能不能上当。”
“你是认真的吗?”
看着他的眉眼,看着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有这么在乎她吗?“我找不到不认真的道理。你的身分这么高、你的才能这么好、你这么会赚钱、你帅得天理难容……”
“如果扣掉我的身分才能财富和长相,你还找得到喜欢我的地方吗?”他问得好紧张,她千万千万千万别回答——喜欢你和瑀晟的血缘关系。
叶曦失笑,这个男人竟在这种时候计较?“我喜欢你……是梁璟朱。”
他无法自抑地握紧拳头、原地乱跳,他无法自抑地仰头大笑、弯却眉毛,她说喜欢梁璟朱了,没有旁的原因,就因为他是梁璟朱!
天啊天啊……他把满屋子都跳过一遍之后,跳回她面前,长长的手臂一勾一弯,把她收进自己的怀抱里面。
“叶曦,我也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欢……”
有一种工作,在对方忙到快疯颠时,只要轻轻一笑,对方的压力就会在瞬间消弭于无形,那个工作叫做——陪伴。
叶曦陪着梁璟朱、梁璟朱陪着叶曦,他们陪伴彼此,在兵荒马乱的时候为对方鼓励加油,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不同,大家都感觉得到,年长者乐观其成,年稚者……呃、就……
梁璟邺的视线在叶曦和梁璟朱中间流转,心底不满渐渐形成——
画图就画图,干么抬头冲着四哥笑?写奏折就写奏折,干么偷看姊姊?
梁璟邺觉得被忽略、不舒服,但经过年余的教导,他学会想要的东西得自己争取,懦弱永远达不到目的。
所以,他搬起屁股下的圆凳子,小步小步挪到两人中间,把纸摊平、笔墨砚台安置好,再看左右两人一眼,入座,低眉顺眼练大字。
梁璟朱看见他的小动作,没有生气,一气呵成将折子写妥晾干,慢条斯理再读一遍。
倘若他立刻发作,梁璟邺还能松松气,但他动作好慢、好慢……像凌迟处死那么慢,慢到梁璟邺战战兢兢,手一抖、笔划歪到一边。
将折子封妥,梁璟朱像个慈爱的兄长,看着梁璟邺的字说:“字越发好了。”
好?手抖,又歪了。
叶曦噗哧一笑,附和道:“对啊,越发好了。”
“来闽州有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梁璟朱又道。
“可不是吗?”
“老七个头长大许多,身子也壮硕不少。”
“这肯定跟习武有关。”叶曦一句句配合着梁璟朱。
“吴大人是个好师父,苏大人也很好,开春后的童试,他肯定能考得过。”
“肯定的,我对璟邺有信心。”
“一年,他居然能有如此长足的进步,是个好苗子。”
源源不绝的夸奖,夸得梁璟邺心跳加速、呼吸喘促,但不是乐的,而是吓的。
“我同意,再没见过比他更聪明的孩子。”
“既然老七不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有了自保能力,应该可以回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