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小月心里奇怪,爹不会惹麻烦了吧?「我是他女儿。」
「那跟你说也是一样,翁府尹派我来说,之前想讹你们的药吃死人的案子已经完结,那两夫妇是横行江南的骗子,在江南已经关过八回,后来见江南行骗不易,这才北上到京城,济世堂是他们行骗的第一个医馆,九次犯案,重判八年——翁府尹赶着过年前结案,也好叫济世堂放心。」
牛小月连忙说:「多谢翁府尹,多谢这位大哥。」
她说着连忙伸手进抽屉要拿银子。
那衙役却道:「不用不用,这是翁府尹特意交代,我拿了银子回去要被骂的,如果尉迟大爷问起,小姐帮我美言两句,我已经心满意足,我叫崔发。」
牛小月一怔,「尉迟大爷?」
那衙役好脾气的说:「是啊,尉迟大爷跟我们翁府尹是好朋友,那日见得这两个骗子闹事,便来告诉我们了,也是尉迟大爷在问,我们府尹才赶着过年前结案,不然城南光一日案子就十来件,真的照着顺序来,恐怕都要等到明后年了……姑娘,记得啊,尉迟大爷问起来,替我说两句好话,我叫崔发,我老崔就先谢谢啦。」
衙役匆匆去了。
牛小月心中翻腾,不能平息。
一方面知道尉迟言对自己特别,心里有些甜,一方面又有点不好意思,原来那日的泼辣全被他看去了,不知道他对自己是怎么看的……
牛小月想着想着,出神了。
*
过年期间,牛小月又被请入尉迟家——春暖亲自来请的,说大爷听她学会了软香手,希望她能到府帮尉迟大太太暖暖身。
白雪瞪皑,树枝红梅探头,冷空气中幽幽飘着梅香,比起夏日的枝叶扶疏别有一番萧瑟之美。
牛小月内心怦怦然,一边帮尉迟大太太按,内心却是越来越紧张,果然可以看到尉迟言了。
已经几个月不见,不知道他好不好……对了,翁府尹的事情还要谢谢他呢……想想又有点不好意思,自己那日拿着扫把站在门口骂人,那样子可不好看……她正在胡思乱想,尉迟言已经进来。
「母亲可有比较舒缓?」
「好多了。」尉迟大太太笑着说,「我这手脚都已经有感觉,这几日天天吃人参也不见效,倒是小牛医娘按一按,整个人都暖了,脑袋也清楚了不少。」
尉迟言大喜,「那要劳烦小牛医娘过几日再来一趟。」
服侍的几个婆子丫头都笑了起来。
方娘子笑说:「刚刚大太太讲了一模一样的话。」
尉迟言转向牛小月,严肃的脸上透出淡淡笑意,「劳烦小牛医娘了。」
牛小月就有点不好意思,「我收了酬劳,应该的。」
尉迟大太太见状,内心暗喜。
自从金小姐死后,儿子就不怎么跟年轻姑娘说话了,总是保持着距离,深怕自己又害了别人,但她看得出来,儿子对这小牛医娘是挺有好感的,不然这种事情交代下去就好,他堂堂一个大爷,何必自己来跟一个医娘提。
这小牛医娘她看着也是喜欢,当正妻当然不行,但是当个姨娘颇合适。
正妻嘛,他们可是尉迟家啊,掌家奶奶自然要名门出身,五六品官员门第的嫡姑娘,或者赖家、吕家那样的门户比较恰当,听说两家都有十三四岁的嫡小姐,如果儿子能收这个小牛医娘当妾室,生两个娃,破了传言,到时吕家赖家的小姐年纪也合适了,尉迟家再去提亲,应该是可以的。
这小牛医娘眉清目秀,长得可爱,身材圆润,一看就好生养,应该能三年抱俩,她也不求两个都是男孙,一男一女也是可以的。
想到这里,尉迟大太太满是欣喜,「言儿,母亲身体大好,很是高兴,你替母亲送小牛医娘,顺便跟她讨论何时再回来给母亲施展这软香手。」
「是。」尉迟言侧过身子,「我送小牛医娘出去。」
牛小月礼貌告辞后,穿回厚袄子,围上兔毛披风,提起药箱这就跟尉迟言出了花厅。
一打开格扇,冷风袭来,忍不住一缩脖子,又看到尉迟言移动脚步替自己挡风,内心隐隐欢喜,但又觉得不应该。
这不是她能想的人,可是又忍不住。
哎,尉迟言如果是巷口卖鱼的多好,这样他们就门当户对了。
她不介意他克妻的传言,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太大了。
离开梅园的路上,也不知道是特意吩咐过还是刚好,方娘子跟春暖都落得远远的,前面只有尉迟言跟牛小月并肩而行。
天气冷,但她又不觉得冷。
她甚至有一种感觉,想跟他一直并肩走下去。
「小牛医娘这阵子可好?」
「好,大爷呢?」
「也很好。」虽然挡着风,但尉迟言的声音却仍十分清楚,「我没忘记跟小牛医娘的三击掌,制作白牡丹茶的两座茶园,一直都特别照顾,今年南方天气十分好,不润不燥,下人说了,茶叶长得很漂亮。」
「我的消息灵通,大爷不会吃亏的。」
等春天一来,舍不得致仕的裘总管会病死,然后齐皇后一派的田副总管会胜出——前生顾家就是因为搭上这条路,一举掌握了东瑞国的茶叶市场,不但有了名声,财产也在短短数年间翻倍。
尉迟言见她一脸很有把握的样子,忍不住觉得可爱——他虽然克妻,但家大业大,挡不住一些有勇气的小姐靠近他,但她们看到他却总是说不出话,也许是想让他觉得她们端庄可爱,但他只觉得像个活死人,他喜欢飒爽活泼的个性,像……牛小月这样就很好,骂起人来威风凛凛,十分霸气。
这样的姑娘不知道许了人家没?
可是就算没许,他又怎敢害人,张小姐、金小姐都没能活过十六岁。
「小牛医娘今年几岁了?」
「十六。」
尉迟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话语轻松,「那也差不多该出嫁了。」
「我暂时不会嫁了。」
尉迟言觉得松了一口气,然后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小牛医娘有本事,能赚钱,应该很多人家抢着要。」
「是不少,不过都是盼着我过门赚钱养家,实在是让人很不想嫁,我也不求过门享福,但起码不要让我过门就吃苦吧。」牛小月无奈,「也不怕大爷见笑,我爹原本想把我许给邻居何家的儿子,可是何婶子除夕那日见我在柜台,没在厨房帮忙,便到处说我是个懒姑娘,都还没正式议亲就开始挑剔,这样的婆婆,就算儿子再优秀我也吃不消,感觉当他们家媳妇得做到死才叫勤劳。」
尉迟言皱眉,果然越穷越刁,一些穷人家的妇人自己当年吃苦了,巴不得媳妇更苦,这样才叫平衡。
他虽不管后宅事,这种事情却也见得不少,想劝牛小月婚姻乃是终身大事,不能将就,却又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立场说这种话。
想想,他转开话题,「小牛医娘,把手伸出来。」
牛小月不明所以,但她不认为尉迟言会害她,于是把手从暖暖的兔毛披风中伸出,掌心向上。
就见尉迟言放了一个精致的荷包在她手掌心。
诊金吗?不像啊,诊金的荷包不会用这样精致的,而且这荷包很轻,很鼓。
她狐疑的转过头,「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牛小月把另一只手伸出披风,打开了荷包,见是几颗褐黄色的东西,像是没剥开的栗子,她没见过,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吃的吗?但又不太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