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未戴上面纱,容貌清丽无双,肌肤白玉无瑕,黑发如云柔软,是男人没有不多看两眼,况且是他们这一类鲁男人不光用眼睛看,手脚也很不干净。
当翎花走过他们旁边,一只毛手探来,抓住她的手臂,扯往自个方向,翎花一时失察,扑跌到男人身上。
“这小小城镇,居然出了这般水灵美人儿?先前怎么都没见过?”真软,浑身香甜,手感真不赖。
“你干什么,放手!”翎花很快挣扎开来,站稳身势,甩开男人的手,忿忿奔离。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调戏女人?!”汉子同伙斥喝。
“摸个两把,有啥关系?又不会少块肉!”孟浪动手的男人,兀自一脸陶醉,作势嗅着掌间余香,嘻笑自若。
翎花看见夭厉侧着身,回过了头,男人拉扯她的那一幕,落入冰冷眼里。
他定是看见了,否则不会周身闇息汹涌,噬人般澎湃,旁人或许看不见,她却一清二楚。
她飞奔过去,挽着师尊便跑。茶馆里还有无辜伙计,不能在此动了杀念,瘟息一释,可不是谁都能幸免。
匆匆带走师尊,未能听见几名汉子之中,有一人紧紧盯住翎花背影,沉吟许久——
“她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
夭厉冷着脸,被她半拉半推,远远带离茶馆,步上了横跨川河的石桥。
河面波光粼粼,倒映两人身影。
“为何阻止我?”口气也是冷到极致,贸问间,竟带些许不满。
“店里有其它人在,毕竟无辜……是我忘了覆面,他们罪不致死。”翎花掏出钞巾,熟练遮掩口鼻,只露出一对美眸朝他笑得有些讨好,希望他尽快消气。
他身上霾雾趋缓,确实被她所安抚,然而仅仅一瞬,又立刻狂乱溢出,周身数尺间,全笼罩在瘟息中。
翎花吃惊,望向师尊,却发现师尊面庞严惠,目光落向前方,于是她随其望去,桥的另一头,站着一名男子。
一名满脸狰狞伤疤,面容肃然的高壮男子。
两人对视,谁也不先开口,只是凝望,竟让氛围冷凝结冻,沉沉压制,无法呼吸。
翎花反应过来,脸色刷白。
难道是……天人,与师尊一样的……神?
和儒雅师尊迥然不同的气韵,那男人很明显是武人,裹在一身平凡布衣下,壮硕体格仍旧清楚可见。
前次是天女,这回换成天人,要来找师尊麻烦吗?!
翎花紧紧盯着男人,无比担忧,身体出自本能,悄悄往前挪站了半步,介于他与师尊之间,自不量力地想要捍卫师尊若男人突然采取动作,起码她能先挡挡。
小小的无心举止,落入两男人眼中,夭厉眸仁一缩,彷佛流溢着什么;那男人则是添了抹深思,更有几分定睛注视。
男人先开了口,声嗓低沉清冽,似山间流泉:“老友,与我喝一杯,如何?”
话一离口,竟非讨战,而是邀约,还咧了个很想和善,却倒显狞冷的笑,颊上伤疤一跃一跃的,若有小孩子在场看到,都要吓得尿裤子了。
“……”夭厉默然。
翎花悄悄扯他衣袖,侧仰着脸,以嘴形问他:真是你的老朋友?
夭厉淡淡颔首,同时回答了她与男人。
见他们二人有话要谈,她似乎多余了,既知男人是友非敌,翎花戒心自然松懈,于是说:“师、天尊,既然这样,那你们慢聊,我去信客那里一趟,给雷行云捎封信,报平安,也报告玉佩破掉的坏消息,可以吗?”
听见雷行云三字,夭厉是皱着眉的,但片刻之后,仍是点头。
“你若谈完,再去那儿找我。”她指了不远处,一户挂着布幔的人家。
她向来央托苏大叔代为送信,苏大叔因生意之故,时常往返数城镇间,雷霆堡有他的合伙商行,是每回必去之处,很是顺路,帮忙带些信,赚点小外快,何乐而不为。
看见师尊眉心蹙痕,她有些惶恐,不确定地问:“……你会来吧?”
她怕他忘了接她回去,又或者,理所当然不来接她,把她丢了,省得缠人……
“你别乱跑,待在里头,直到我来。”他说。翎花瞬间安心,师尊从不食言,若是答应了,定会做到。
夭厉一路看她走向那户人家,敲了门,一名妇人打开门,见是她便热络一笑,下方还有两个娃儿探头,朝她扑抱而来,迎她入内,翎花回头对他挥了手,跟随妇人进去,门扇再度合上。
夭厉收回视线,对上男人意味深远的笑。
“别乱跑,待在里头,直到我来。真贴心的叮嘱,还一直盯着进屋才放心。”男人学他方才口吻。
“你笑起来很丑,没人跟你说过吗?”夭厉撇开眸,不留情回击。
“我向来不靠脸。”男人无所请耸肩,又道:“走吧,酒已备妥,不会教那娃儿等太久。”
长桥上,两道身影瞬间消失无踪,极度寥落冷清的城街,无人曾经目睹。
转瞬间,城镇何在?
满山翠绿,其中夹杂缤纷樱丛,粉嫩点缀一角,如画景致跃然眼前,绝崖边,山岚袅袅,以石为桌,已放置一壶酒、两只杯。
两人各自落坐,杯盏中酒香轻溢。
“我们之间,还有何好说?”夭厉看杯中一瓣粉樱荡漾,为酒液增添淡淡幽香。
一个是入魔瘟神,一个是为世间除恶之武神,两人立场敌对,平和坐下来喝酒,已属荒谬。
武罗喝酒豪迈爽快,一口便干,哪能尝出其它滋味,挑选此处也不为景致风光,单纯只因这儿静。
“我们两个又不是死敌,除掉你并非我的职责,自会有人找上你。”武罗替两人再斟满酒。
“先前那位战斗天女吗?”夭厉扬起冷笑。
“没错,只有她做得到。”
“轻易被击碎颈骨之辈,我想她没这等本领。”别以为断他一臂一足便是取胜,那是他丝毫不捍护这具身躯的缘故,身躯对他而言,不过是剑鞘,收敛着狂乱瘟息,剑鞘一脱,力量尽数奔流,再无受缚。
武罗举杯,作势敬他,口气谈笑间,夹带认真:“不,她有,而且唯独她能,老友,我不是说笑,辰星是你的克星。”
夭厉这回倒是真的笑了,眉目俱柔,俊逸的天人之姿,在此刻表露无遗,即便入了魔,也无损他的丰采。
“除非她这些年修为突飞猛进,或是获得数名天人仙力灌注,否则凭她?痴人说梦。”笑容之后,转为一片漠然。
“你何不自己去亲眼见见?”武罗不特意说破,彷佛要诱他投入陷阱,眸带挑衅。
“好,我去会会她,见识你口中这位‘克星’。”饮完手中这一杯,夭厉姿容翩翩,长瀑黑发融于雾岚之间,下一波山烟涌上,夭厉已不见踪影。
独留武罗,酒杯抵在嘴前,唇角一抹飞扬。
第十二章 弃颜(1)
翎花在苏大叔家写完书信,洋洋洒洒数大张,向雷行云报告近况,也告知寻获师尊一事,多年来的追觅告一段落,雷行云定会替她开心……
不过写到传家玉佩始末,她满脸通红,怎样都动不了笔,总忍不住想起它摔碎的那一天,是在何种情况之下……
揉掉了好几张纸,最后决定草草一句“我以后赔钱给你”,附带一只伏地跪求的墨绘小人,便算交代了。
苏大叔人还在外地,估计过两天才回来,翎花封妥书信,交给苏夫人。
等待师尊来接她的时间,她与苏家一对双胞胎小男娃玩得开心,乳名一个叫跑跑,一个叫跳跳,缠着要她一块出去玩抛球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