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只许你欺负我。”他取笑。
梅双樱一听,腮帮子一鼓为自己抱不平。“我哪有,再也没见过比我更听话的小师妹了,我对你一向百依百顺。”
“说反了吧。”这脸皮得有多厚呀,才能说出与事实颠倒的话。
“没反,是实话,你叫我多穿件衣服,我不是没少穿吗?瞧我多顺着你。”像她这般温驯的妻子可不多见呢。
自我感觉良好的梅双樱一点也不脸红,她自认有做好一个妻子,没给丈夫丢脸,也未往自己脸上抹黑。
虽然那日在天香楼做了为丈夫出头的行为,不过她丝毫不后悔,同样的事若再发生,她照样会义愤填膺,跳出来为夫争一口气。
只是流言似乎是京城特产,流传得特别多、特别快。才短短数日而已,已传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还有小孩兴冲冲地指着她喊“鞭子乡君、鞭子乡君”……好奇地想看看一鞭能削发的长鞭是何等厉害。
她都成了别人口中的恶女了,逼父子断亲。
而昌平侯府这几日也平静多了,未再有人上门以势拿人,但是殷如玉频频往宫里去,似乎走得更殷勤了,不知打着什么坏主意,叫人不得不防。
闻言,魏长漠笑得胸口震动,脸上柔情似水。“睁眼说瞎话也是本事,相公我甘败下风。”
梅双樱是心宽的人,不在意他的调侃。“那是,多跟我学学,哪天也能成为一代宗师。”
“你还宗师呢,真说得出口……”蓦地,他眸光落在她发肿的小手上,两眼骤然失去笑意。“我弄的?”
“哎呀!咱们走镖时不常常那里伤、这里伤,谁当回事了……”她缩着手想往身后藏,不愿让丈夫太愧疚,但他却捉住她的手不放,以非常温柔的手劲轻揉着已经发瘀的手心。
“痛吗?”他问。
“不痛的,我常拿鞭……啊!好痛,你轻一点,想把我的手骨捏碎呀!”他一定是故意。
“不是不痛?”他唇线抿成一直线。
“本来不痛,被你一掐就痛了,你是存心的。”这人也小气,半点假话都听不得。
“以后在我面前无须忍,我是你的依靠、你的丈夫,你连我都忍了叫我于心何忍。”向来都是他护着她,他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只愿她一生岁月静好,不再烦忧。
“知道了,我不忍了,日后你再弄痛我,我就咬你。”最直截了当的方法,她学不会拐弯抹角。
边城女子向来个性坦率,直来直往不加以掩饰,她习惯了明枪明剑的对打,不适应扭扭捏捏的迂回。
她娘早死,没人教她怎么做个女子,更遑论是妻子了。而武馆里多的是男人,她最常接触的也是男人,潜移默化下,她也有些大而化之,少了女子特有的那分温婉。
“好。”他伸出臂膀,让她挑块好肉好下口。
“相公,你不找婆婆了?”她推开他的手,笑着往前走好几步,状似在寻人。
庵里的尼师不多,走了老半天看不到一个,倒是地上扫得很干净,没半片落叶。
魏长漠眼泛柔意,双手背于身后,缓步跟着妻子。“别跑急,小心看着脚下,又不是七、八岁的孩子,急什么。”
“我急性子嘛。”天生性急。
“再急也要看路。”她这毛毛躁躁的毛病是改不了,不过也是他惯的。
看着妻子的纤柔身影,魏长漠心里满是暖意。他感谢上苍让他遇到她,在他最孤寂无依的时候有她相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也是她的希冀吧,不愿在天作比翼鸟,只求人间双老。
“我们找个人问问吧。这里太大了,根本不像庵堂。”她心里想着,根本是皇家庄园嘛,要不是听到念经声和敲木鱼的声响,以及缭绕不散的香味,她都要怀疑到了皇上的御花园。
奇石林立,巨木参天,假山前栽满各种名贵花卉。小桥流水、雕梁画栋,池塘内养的是罕见的锦鲤,价值不菲。
处处透着大气,浩大幽远,却有着一丝繁华落尽后的凄凉与萧条,让人不自觉感悟人生的短暂,沧海一粟。
“嗯!”还真是大,不下于弥陀山的清凉寺。
“这里的尼师都躲哪去了,难道在做早课。”正殿在哪儿呀?全是花草树木遮着,叫人难辨东西。
他一听就笑了。“都什么时辰了还做早课,耐心点,不要急。”
近午的日头高挂头顶,八月的天气还很炎热,不过山里的天气比较凉爽,南风一吹熏人眠。
“你又不是不晓得我最缺乏的便是耐心……啊!找到了,在那里。”真不容易呀!师太。
“找到就找到,别蹦蹦跳跳,不要吓到出家人。”也就他能忍受她的脾性,火堆里丢爆竹似的,劈里啪啦。
不远处的花丛边,一名穿着缁衣的尼师提着桶子,一边往地上洒水,一边浇着花,步履闲适,不疾不徐。
她旁若无人的做着手边的活,好像真的已经跳月兑三界之外,看花是花、看水是水,此心似古井,波澜不兴,世上之事已与她无关,她只是红尘中一朵清莲,常伴佛祖左右。
风吹落叶,雨打瓦片,是禅。
“这位师太,我们想跟你打听一个人,不知是否打扰?”梅双樱走上前,十分客气的询问。
所谓出手不打笑脸人,多笑笑总没错。
可是背着两人的尼师却头也不回,继续洒着水、浇着花,动作轻轻柔柔,不曾抬头多看一眼。
“从这条小径往前走,遇到岔路左拐,再多走几步路便会看见讲经堂,庵主在那儿为人讲经。”讲生死,话轮回,言三世涅盘,人生在世一百零八种苦,要一一历经了才能解月兑,飞升到菩萨身边。
原来不是尼师少了,是全跑去听经了,才会走老半天见不到一个人影。
不过尼师也六根不净,贪恋繁花。她们并非全是为了听经,而是抱大长公主的大腿,身为庵主的她乃皇上胞姊,讨好她总没错。
碧云庵并非一般庵堂,收留的是高门大户内犯错有过的女眷,她们被家族送来此地受过,有的悔悟了还能回去,有的就此终老,一辈子诵经赎罪,还俗无望。
犯了错的女子大多心性不定,或是心术不正,她们不可能甘心一世为尼,为了逃出这日日食无味,没人话是非的日子,一个个绕着大长公主打转,盼着她能说说情,早日月兑离苦海。
但也有像眼前这位态度平静的师太,她是真的潜心问佛,在不知历经什么苦难后彻底看开,再不问世事,不问人世繁华,一隅天地便怡然自得。
“师太不用去听经吗?”她好奇的问。
“贫尼的活尚未干完。”她说着又往大叶菊的叶片上淋上一瓢水,水色清澈由叶片上滑向根茎。
“那我问你也一样,不用舍近求远,你的活我帮你干。”梅双樱动作比话快,抢过水瓢便大瓢的洒水。
“施主,你抢了贫尼的修行。”尼师双手合掌,轻念佛号,阿弥陀佛。
多事的梅双樱啊了一声,面有愧色。她浇花不成反淋湿裙子,心里懊恼不已帮倒忙。
“修行在于心,而非浮面的作为上。施也是受,受也是施,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师太还是放不下。”她太着重于修行了,忘了人的根本是心,修佛先修心道。
听到男子沉郁的低声,尼师莫名的心口一跳。她捂着胸口,感觉跳得飞快,似乎有股冲动催促她转头看向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