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她那如男子般昂首离开的身影,楚离歌脸上依带着笑。
这姑娘……当真是个妙人。
上好白玉铺就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宫殿顶端的飞檐上有凤凰展翅欲飞,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红墙黄瓦,金碧辉煌,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御书房内,一大一小并肩而坐,气氛宁静和谐。
楚豫落下最后一笔批注,转头看向嘴角微扬的楚离歌,好奇的问:“皇叔,你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
据他所知,皇叔今日才刚经历一场刺杀,却不似以往那般冷着俊脸,反倒是弯着嘴角,实在有些奇怪。
“有吗?”楚离歌挑眉问。
楚豫点头,“有,你打进殿,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亏皇叔平素还教导他何谓帝王心术,如何做到喜怒不于色形,却连自己的表情都控管不了。
楚豫对此表示很是鄙视。
“皇叔不是笑,只是比较放松。”楚离歌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似乎真在笑,忙肃了肃容,将话题拉回国事。
楚豫见他竟使出转移话题这招,更加鄙视,可为了不再挑灯夜战,影响自己小身板的发育,他连忙认真的聆听。
叔侄俩一个教导、一个学习,这几乎是每日的行程。
一直到戌时,两人这才将奏章给批完。
楚离歌摸了摸小侄子的头,温声道:“今日就到这,你也累了一日,赶紧休息去。”
叔侄二人私底下并不会以君臣相称,毕竟楚豫是楚离歌看着长大的,就像自家的孩子,且就是他要以皇帝相称,楚豫也是不肯。
对楚豫而言,楚离歌不仅是教导他的先生、他的叔父,更是宛若父亲一般的存在,他如何肯对楚离歌端起君王的架子?
楚豫确实累了,他再如何聪慧努力,始终是一个孩子,打一早上朝便忙碌至今,除了学习外还得批阅奏章,压力不是普通的大。虽说他只负责一小部分,其余之事皆是楚离歌在处理,但也让他累得够呛了。
换作平时,他早已揉着双眸洗漱歇息了,可今日无意间听见的一件事,让他止住了脚步。
“皇叔……你为何不娶妻?”他踌躇了会儿,还是开口询问。
对楚离歌,他一向是有话直说,因为在他心里,楚离歌是唯一一个能让他不必佯装成严肃小老头之人。
楚离歌闻言有些讶异,“娶妻?你怎么会提起这事?”
这小子今年才几岁,竟管到他身上来了?难道是他这阵子给他的课业不够,太闲?
楚豫抿了抿唇,老实道:“我今日经过御花园时,听见两名宫女在说话……”
他回想起午时听见的八卦,一双眉拧了好几个结——
“杏儿,你说离王是不是有龙阳之癖?”一名身着粉衣宫服的宫女问道。
“嘘!”那唤杏儿的宫女忙捂了她的嘴,紧张的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伫足在树丛后的楚豫。
见周遭无人,她才松了手,责备的瞪了粉衣宫女一眼,“你这丫头,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这话也能乱说?要是被管事嬷嬷听到,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粉衣宫女吐了吐小舌,压低了嗓音又道:“这儿就你我二人,谁会听见?咱俩小声点便是,况且这话可不只我这么说,皇宫里都传遍了……”
楚离歌是京城中的黄金单身汉,长得俊不说,还有权有势,封地富庶且产盐。
盐务、边贸、海船、市舶司还有六部九卿处处关口,都是要紧的肥缺,西南帝在位时便排除众议,硬是将盐务这最赚钱的位置留给了最信任的弟弟。
盐务每年几百万的盐税,是国库最主要的进项之一,只要稍稍从指缝漏出一点,都够楚离歌吃喝不愁,更别提他封地每年年俸万石,以及西南帝特地赐给他的几座矿山,可以说他是这西楚国除了皇帝外最富有的人。
然而挑男人最重要的不只得有钱,还得有才。
楚离歌不负众望,举凡文学、政治、经史、军事、哲学,就是天文地理也无一不通,甚至还懂种田,闲来无事便会至城郊与农民商讨如何耕种、如何改良。
就他所言,民以食为天,没有什么事比种粮更重要,这样的他堪称是真正的全才。
至于品性也是极好,不嫖不赌,不纨裤不浪荡,待人和善、温文尔雅,就是要挑都挑不出毛病来,直接荣登京城女子最想嫁的金龟婿头名,且历久不衰。
偏偏这样一个样样都好、样样皆出色的男子却有个致命伤。
什么致命伤?那就是无人能说亲!
孝德皇后死的时候,楚离歌才出生没多久,而西襄帝过世时,他也不过才三岁,待他成年没多久,唯一的哥哥也死了……
家无长辈,难不成让那些贵妇人们直接找正主提亲?
这事可愁得众府贵妇头发都要白了,就好比一块拳头大的宝石就在眼前,却看得着拿不到一样。
众人左寻右找,好不容易找着了宗室中最位高权重的卢太夫人牵线,谁知楚离歌竟以皇帝尚小,他要处理之事太多,尚不考虑成亲一事为由,给全数回绝了。
这理由够干脆、够简洁,扯上朝政,众人总不能说成亲比国事还重要吧?于是一行人铩羽而归。
那年楚离歌才十八,众人虽心急,却也只能按捺住着急,等呗。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她们就不信他这辈子都不成亲了!
众人就这么等着,有些甚至将自家闺女活生生拖至二九年华,再留下去就成老姑娘了。
然而楚离歌还是那句话——国事繁忙,无心娶妻。
几年下来,卢太夫人一双老腿跑得只差没断,最后果断拒了众人,关起门来当她的老封君,不理这些烦心之事。
因此楚离歌至今二十有五,仍未婚配。
对那些投怀送抱、大胆表白的姑娘们,他全然无视,周围的护卫将他护得像铁桶似的,让人想近身都难,加上他出门时,身旁从未有过丫鬟,渐渐的,便有那龙阳之癖的传言传出。
“就是有人说,那也不是我们能说的事。”杏儿瞪了她一眼。
比起粉衣宫女,她更明白皇宫里的险恶,祸从口出这事,她这几年可没少见,为了不惹祸上身,她转身便要走。
谁知粉衣宫女却拉住她,“你别走呀!我干娘不是在华清宫侍候吗?据说她有个侄子在离王府当差,这事就是他亲口说的,他说离王府里除了灶房有几个年纪颇大的灶娘外,整个王府没半个丫鬟,别说是洗衣打扫了,就是离王的生活起居全都是男子来着,自然也包括守夜……”
她顿了顿,接着又说:“这可不是空穴来风,离王都二十五岁了,身旁至今没个可心人,我干娘说只要是正常男人都会有需求,离王既没娶妻也不上青楼,那他该、该怎么解决需求?”说到这,她脸蛋一红,声音更低了。
杏儿闻言,脸上也是一阵羞色,伸手朝她一打,“你这死蹄子!谁让你说这些来着?赶紧走!离王成不成亲、是不是好南风,与我们这些小宫女何干?我还听说离王不愿娶妻是怕无法好好辅佐皇上呢,你难不成要说是皇上耽搁离王?”
两人边说边走,那声音愈来愈小,但这些话却让楚豫给记在心中。
想到稍早听见的“传言”,楚豫眨了眨明亮的大眼,丝毫不避讳的直问:“皇叔,你……该不会真是好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