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的承诺,云初夏抬起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盯着他瞧,“你真舍得?”
辞官这话他不是头一回说了,她知道他并非贪恋权势之人,权倾朝野对他人或许有着极大的诱惑,可对淡泊的楚离歌来说,却什么都不是,若非西南帝临终前的请求,摄政王的位置,他压根不会接下,问他舍不舍得,单纯是指楚豫那孩子。
“没有什么舍不舍得,这是他的国家、他的责任,经过这一事,我相信他定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他沉声道。
雏鹰总有离巢的一日,他再不舍,也不会阻挡他翱翔。
云初夏听见这话,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就这么相信那个余为清?”
在两人离开兴安城前,曾秘密去见余为清一面,余为清告诉他们余太后是假的之后,又告诉了他们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大妹余紫蓉就被藏在皇宫之中,不仅如此,还告诉他们,楚豫的的确确是余紫蓉与西南帝的骨肉。
余家虽胆大包天,敢偷龙转凤,却没那胆子连皇室的骨肉都换,再者,当年余紫蓉醒来后,也是自愿被接进宫去,答应在皇宫内产下孩子。
只是再后来,余紫蓉便没了消息,余为清多方打听无果,对余老夫人的狠心恨之入骨,这才会做出这般激进之事。
这虽是余为清的片面之词,但楚离歌却是相信他的话。
“他不是恶人。”楚离歌在看人这方面一向极准,“若他真是恶人,就不会这么多年来受良心的谴责,一直耿耿于怀余紫蓉是因他而招此大祸。”
余为清本是光明磊落之人,若不是遭逢心仪之人与其胞妹的算计,也不会颓丧至此,加上后来余紫蓉之事,让他几乎崩溃,这些年来,他不只受到良心的苛责,还被迫跟着隐瞒真相,这让他如何承受得了?
为了家族,他背弃了因他而遭难的大妹,那种煎熬生生折磨了他数年。
一开始,余紫蓉的消息他还能打听得到,可到了后来,却是什么消息都得不到,他慌了、急了,愈是猜想,心态便愈是扭曲,直到有一日,他派去打听之人意外送回一个插曲。
那人无意间听见当年审问秋桐的其中一人,在酒后向友人吹嘘着他砍下人手的快感,还说在挖人双眼时,对方那凄厉的叫声不仅没让他感到害怕,反倒是让他兴奋不已……
因为这件事,余为清才会像变了个人似的。若说余紫蓉是因他逢难,那么秋桐便是因他而死了。
若不是他让秋桐换了大妹的药,她如何会被折磨至死?母亲为了逼问秋桐是谁使指她倒药,生生凌虐她,而她至死都未出卖他……
他没办法对自己的亲人下手,对那些丧心病狂的下人难道也不能?正因如此,他亲手杀了那人,以及另外五名参与此事之人。
三名虐杀秋桐之人,两名告发她的手帕交,以及为了银钱指认她的未婚夫……这些人,一个个都该死。
他并不后悔杀了这些人,只后悔让他们逍遥快活多年后才下手。想起余为清那双疯狂却依旧看得出理智的双眸,云初夏认同了他的观点。
若不是走投无路,他何以做到这一步?
余家那些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竟是牺牲自己的亲人来换取荣华富贵,余为清做不到同流合污,那就只能大义灭亲了。
“不说这些了,还有半日的时间,咱们一路玩回去?”半日之后又得烦恼那些糟心事,倒不如趁现在好好享受这悠闲的时光。
“你想上哪?”楚离歌牵着她的手,柔声问。
“咱们游湖去?”她双眸微亮,期盼的看着他。
这几日下起了雪,湖面上虽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却不影响船只,在船上烹茶赏雪,吃吃这些日子买来的土仪,岂不快活?
“都依你!”他宠溺的捏了捏她的琼鼻。
“阿离你真好。”她飞扑到他身旁,揽住他的手臂撒娇。
两人丝毫不像在一个月内经历过无数场暗杀的模样,当然,这也是余太后突然病倒了,要不他们哪能这般惬意。
第十章 意料外的完美结果(1)
漆黑的苍穹下,一行轻骑穿过风雪,在北风中渐渐远去。远方山峦层叠,如一头头巨大的野兽在呼啸。
楚离歌与云初夏回到兴安城已是夜晚,城内实行宵禁,一队队侍卫在街道中巡逻,楚离歌二人光是从城门回到离王府,便已遇到三队人马的盘查。
“小皇帝头一回独自执政,倒是有模有样……”云初夏夸道。
以一个孩子而言,发生这么大的事还能如此稳着,实在不易。
楚离歌笑了笑,并未接话。楚豫自幼便由他看着长大,有多大能耐他自是知晓,如今看着一如以往的皇城,并未因那些流言而乱,他心中自是骄傲。
云初夏见他那明明骄傲,面上却是波澜不兴的模样,黑白分明的双眸转了转,突地抱住了他,娇声道:“阿离,你说咱俩生出的孩子,可会像小皇帝这般聪慧?”
冷不防听见这话,加上她温热的气息就在耳畔,楚离歌胸口一热,有些无奈,“阿初……你老这么调皮,真不怕把我给憋坏了?”
这一个月的朝夕相处,两人几乎是同枕而眠、夜半谈心,这期间免不了擦出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火花,每每都让楚离歌忍得差点流鼻血,连冲几次冷水澡才得以冷静下来。
“早告诉你不要憋了,是你非要忍着,这怎么能怪我?”云初夏一脸的无辜。
在她心里,她早当楚离歌是自己的男人,成不成亲他都是她的人,既是如此,早“睡”晚“睡”有何差别?
“你……”楚离歌一时语塞。
他知她一向言行大胆,却不知她竟是一日比一日大胆,这丫头让他该如何是好?其实云初夏也就是嘴上大胆,若楚离歌当真“顺她的意”,她恐怕早逃得不见人影了,可惜两人都看不清这个事实。
云初夏就爱逗他,每每将他逗得无可奈何,她便觉得开心,这劣根性真该改!两人回城的时辰太晚,这么吵吵闹闹,很快便睡下了。
翌日天还未亮,楚离歌便已起床洗漱,准备进宫。
若是照楚离歌的安排,并未打算这么早进宫,但楚豫昨夜一得知他回城后,便让人送来了口谕,让他今早入宫。
听着来人的转述,楚离歌知道楚豫肯定是遇上了解决不了的事,才会急忙让人来传,自是不会耽搁。
在他临行前,云初夏拉了拉他的衣袜,“能不能带我去?”
楚离歌挑起眉,看着那白嫩小手。云初夏往常一听见皇宫便像见了鬼,今日竟是主动要求要跟?
见他一脸古怪,她撇了撇嘴,“皇宫如今也不安全。”
区区一个余为清,究竟是如何从刑部逃脱?又是如何在皇宫中散播摇言?用膝盖想也知他那同伙肯定在宫中。
既是如此,她如何放心让他一人进宫?
楚离歌知她心意,目光柔和,“别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他会使毒,这点在两人表白心意后,他便同她说过,有着这一项保命的秘密,不论是谁都难以要他的命。
“那我呢?我不过是个弱女子,你就不怕那些刺客又来?”双眼一眨,泪花顿时盈满那双明媚的眸子,要落不落的,很是娇弱。
直接要求不成,那便拐个弯,总之她云大姑娘今日是跟定了。
在旁充当车夫的朱陆眼角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