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她也是倒楣,前世正打算出任务,却遇上飞机失事,眼一睁便来到这陌生的朝代,这就算了,偏偏附身在一个奶娃娃身上!
想她堂堂“红月堂”第一杀手,竟沦落成一个吃奶的小娃娃,这打击有多大?大到她差点忿然绝食,直接再次投胎。
可惜身为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婴儿,拒食是没用的,不吃?无妨,灌就是了。
想到乳娘硬是将那两团白花花的“粮食”压在她粉嫩小脸上的画面,她至今还打哆嗦。
拉了稀稀不哭?没事儿,光着屁股就好。
想到在大街上被人抱在尿壶上拉稀的画面,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与寻常婴儿不同,连笑都不笑?不怕,搔个痒痒不就笑了?
穿越成个小屁孩,她如何笑得出来?没哭就不错了,偏偏每个人都当她有病似的,一个个死命的对她扮鬼脸,那口水沫子喷得她满脸都是,她怎么敢笑?口沫传染可是最毒的。可那些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居然来阴的……
想到那三不五时便被搔痒痒卖笑的日子,云初夏觉得她堂堂第一杀手的面子、里子全没了。
几次下来,云初夏又羞又怒,悲愤极了,却只能认命当个被人侍候的小婴儿,撒娇卖萌、乖觉的很,就这么一直长到十六岁。
这十六年来,拉拔她长大的胡俊与沈雁菱可以说是如父母一般的存在,无时无刻在她耳根子旁述说着国仇家恨,耳提命面的告诉她要给她的父亲、母亲报仇。
天知道她就是个穿越人士,来的时候连爹娘的面都没能见上几眼,最重要的是,她那对缺根筋的爹娘是手拉着手上山看风景时意外坠崖死的,她是要找谁报仇?
偏偏胡叔就是死脑筋,即便她那本该成为皇帝的爹都死得不能再死了,他仍坚持着要复国,还硬是将这任重而道远的志愿强压在她身上。
照她说,都改朝换代这么些年了,前朝留下的人也早就死的死、走的走,就剩下他们这几只小猫,是要复什么国?
她无奈,却还是背负着这可笑的国仇家恨,谁让她是云家最后的一根独苗。
无语问苍天后,云初夏决定埋头睡觉,反正这事一时半刻也解决不了,就是天塌下来也阻止不了她补眠。
南琴一转头便见自家公主睡得跟只小猪一般,额角一抽后便退了出去。
说老实话,她十分认同云初夏的想法。
她虽从小便跟在云初夏身旁,可是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
戏文中的公主见过没?见过。
茶楼里说书先生口中的公主听过没?听过。
秀外慧中、温婉娴淑、蕙质兰心、仪态万方、温柔如水、笑容如花……这些在云初夏身上通通都没有!
不是说云初夏长得不好,相反的,她承袭了她那短命爹娘的容貌。
她的生母是云翔国第一美人,生得肤如凝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就像是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她的父亲则是英气不凡,光采照人。
因此她长得十分漂亮,一身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泉,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虽算不上倾城倾国的美人儿,却也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美目流转、桃腮带笑之际,说不尽的娇俏可人,就是粗布衣衫也掩不去她那满身风华。
唯一可惜的便是她的性子。
与她那看似温婉秀雅的外貌相较,云初夏的个性着实与端庄优雅扯不上边。
沈雁菱乃正正经经的侯府小姐,若不是生母死得早,继母当家,她也不会嫁给当时还只是禁卫军的胡俊。
虽说如此,她该学的礼仪却是一点也没少,生母在世时还请了宫中的教养嬷嬷来教导过她,而云初夏是她一手带大,怎么也差不到哪去是不?
偏偏她错了,且错得离谱!
明明是自小带到大的孩子、明明一样手把手的教,该学的没学好,一旁的南琴却在耳濡目染之下,学得比云初夏这正牌公主还要好。
这让沈雁菱想死的心都有了,若不是云初夏在外人面前该端的样子还是端得起,只在自家人面前才会如此散漫,恐怕她真会拿块豆腐给撞死算了。
总而言之,云初夏虽贵为前朝公主,却是半点公主的样儿都没有,嗜吃又嗜睡,一没事便赖在床上。
这让南琴忍不住想着,要是真让他们复了国,以小姐这样子……当真能行?
看了眼呼呼大睡的云初夏,南琴叹了口气,默默的出了房。
她想,胡叔要复国一事压根儿比登天还难。
待云初夏再次起床已是午时,她揉了揉双眼,抚了抚肚腹,发觉有些饿,于是下了榻想去灶房寻些吃食。
谁知她才刚下楼,便看见胡俊与沈雁菱坐在椅上,愁眉苦脸的对看着。
她眉一挑,蹑手蹑脚的打算从旁溜过,谁知她才动作便听到沈雁菱的声音。
“阿初,过来。”
云初夏身子一僵,每当沈雁菱不以公主或小姐二字称呼她时,总没好事发生。
虽说如此,她还是转身来到两人面前,“怎么了?”
沈雁菱看着眼前自己一手拉拔大的孩子,抿了抿唇后,才幽幽的开了口,“胡叔和菱姨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想都别想!”她才说到一半,云初夏便立马拒绝。
沈雁菱瞪眼,“我这都还没说完呢!”
这孩子怎就这么耐不住性子?要是以后他们不在她身边了该如何才好?
“你不必说完,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云初夏早没了方才那懒散的模样,沉声道:“复不复国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人。”
这几年来牺牲了多少人?他们以为她是什么都不懂的婴孩,所以并不避讳,却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这些年她的身旁少了多少人。
那些曾抱过她、疼过她的叔叔婶婶一个个消失不见,后来沈雁菱干脆不再让任何人见她,却不代表她不明白。
复国?明知是飞蛾扑火,又为何要去做?
她不清楚那些人是死了还是走了,她也不在乎,她唯一在乎的便是这些自始至终都陪在她身旁的人,尤其是胡俊及沈雁菱。
她虽然不是这朝代的人,却足足在这生活了十六年,体验到了与前世完全不同的人生,不仅生活变了,就是个性也变了,更能珍惜眼前所有。最重要的是,要不是有胡俊二人护着,她纵使有翻天的本领,也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们对她而言就是父母一般的存在,缺了谁都不能缺了他们。
胡俊张了张嘴欲说些什么,可他天性木讷嘴又笨,只能看向自家妻子。
沈雁菱接收到丈夫求助的眼神,立马道:“我们只有五两银子……”
这些年来,他们过得并不好。
彼时胡俊才当上禁卫军没半年便遇上宫中突变,一路跟随保护着当年的云翔太子,也就是云初夏的父亲杀出一条血条。
亡国之象早有预兆,沈雁菱当时虽年轻,却十分有远见,早在几日前便将所有的财物与银票都变卖成金子,随身带在身上,一得知事情有变,便往与丈夫约定之处赶去。
好在有胡俊与沈雁菱的未雨绸缪,太子夫妻才得以活命,一行人逃出京城没多久,便听闻国灭帝亡的消息,太子痛哭失声,却不敢前去,只能躲躲藏藏的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