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秋雨的本事,凌端是佩服的,因此这声「师父」叫得是发自内心,诚挚无比。
但许文远,一个不学无术的纨裤子弟,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迷惑了越秋雨,便要成为他的师公……老天爷,降道雷来劈死他吧!
横竖他是不承认这个「师公」的。
越秋雨瞪他一眼,再转向许文远,没好气地道:「你还要对着这具尸体多久?还不叫人报官去?」
许文远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我说,神仙姊姊……呃,不是……那个……越姑娘,你确定这人真是千面人屠刘千山,你没杀错人?」
「我可能杀错人吗?」
「可千面人屠能逍遥法外多年,就因为他擅长易容,一天到晚变化容貌,弄得大家都不晓得他的真面目为何,因此始终捉不到他。那……既然没人知道他真正的长相,你如何确定这具尸体就是刘千山?」
「他易容行凶,是在龙威武馆灭门一案后。在此之前,他都是以真面目示人,我黑帮既然有意铲除此獠,自当蒐集他的出身来历,其中便包括了他年轻时的相貌图像、习惯用的兵器、擅长的武功,以及他一些习惯、爱好,以利帮众外出时,遇见他可以即时替天行道。我这样说,你懂了吗?」他再不懂,她就拳头伺候了。
「一个人的脸过了十几年不会改变吗?为何你一眼就能认出他来?」虽然越秋雨的脸色很难看,让他有些害怕,但许文远还是执着地打破砂锅问到底。
「因为我也懂易容,一个人不管他变胖、变瘦,甚至毁了容,只要骨架不变,我都能瞧出他原本的样子。」
「可是……」
「没有可是!」她的耐性终于用尽。「我命令你,立刻通报官府去。」
「那个……」
「还不去?」
「是!」总算,许文远还有一点点趋吉避凶的本能,知道越秋雨真的火了,急忙去叫管家报官。
越秋雨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长叹口气。要把这家伙调教成材……她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的日子是多么辛苦与艰难了。
凌端乘机再进谗言。「师父,既然这块木头不好雕,换块木头嘛!」他还宁可是庄敬或徐青做师公,就是不要许文远。
「顺便把我的开山大弟子也换掉,你觉得如何?」越秋雨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却是越发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许文远调教成材。
第7章(1)
自从许府出了刘千山这件事后,越秋雨便三不五时上门「教」许文远武功。
许文远承认,她的身手确实高明,尤其是如鬼魅一般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翻飞如蛟龙出水的剑法,可开山裂碑的掌法,以及总是揍得他像颗猪头的拳头,强到哪怕将全侯府所有武师集合起来也打不过她一人。
能够得她指点武艺,他应该庆幸自己前辈子烧了高香才是。
但是——
哪个男人能忍受天天被自己喜爱的女人揍得鼻青脸肿?自尊都没了。
许文远不怕吃苦、不怕受累,但他受不了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丢脸。这让他真想死。
「我说神仙姊姊……呃,越姑娘,你说……你堂堂黑帮少主,这么了不起的一个高手,却来教我一个连『武』字都写不好的人,是不是太委屈了?」
「那你想怎么样呢?」面对许文远的不合作,越秋雨心里真是百味杂陈。
她是真心想培育他成才,却不知为什么,他似乎有意与她作对,只要是她教的东西,他是看过一次就会,让她不得不佩服他的聪明,可他学会之后又不练习,浑然没有那日练习扎马步的毅力与冲劲。
越秋雨替自己很不平,刘千山那个三脚猫教的烂东西,他就当宝似地拚命学,她真心教导他真正高明的武术,他却得过且过。
她千般辛苦,究竟所为何来?
「换个人教,你觉得怎么样?」许文远小声地跟她打商量,一来怕她发火,又揍得他一身伤;二来……算他犯贱,明明挨揍的是自己,他却心疼她的怒气。
他喜欢看她笑,那种温润如春雨一般,不沾烟尘的笑容,是天底下最珍贵的宝贝。
可自从她开始教他练武后,她就不笑了,总是绷着脸,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却晓得自己很为如今的她心疼。
若钱财可以买回她的笑,他愿意倾家荡产,只求博得她一生的开怀。
可惜,那是不可能。因此他想,如果她不来教他武功,会不会开心一点?
当然,他的皮肉也可以轻松一些,不必每天青红紫白,各种颜色换个不停。
「你想换谁教?你家那些武师?」不是她看不起那些人,实在是他们弱得可以,每个人都是靠着年轻、一把好力气在打架,却不知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她怎么能让许文远这般的好资质葬送在那群人身上?
所以她不辞辛苦、耗费内力给他打通经脉,教导他最高明的武学,这么努力教他,但为何他就是不能理解自己的苦心呢?
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会特别记挂着许文远,任何事只要一牵扯到他,她便容易失控,这是动情的征兆。
她也干脆地接受了这份初萌芽的感情,并且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可惜她越是努力,事情好像就越糟糕。
以前他还会嘻皮笑脸跟她要无赖,她表面羞恼,心里其实有点甜。
但自从她开始教他武功之后,那份教她心窝发暖的甜意便再也没出现过了。
她不知道他是嫌弃自己的功夫,还是厌倦了她的不解风情?她真的迷惘了。
「你都说了,我家那些武师放到江湖上,只有给人当垫脚石的分,我又怎会再向他们学武功?我的意思是……你不是收了凌端为徒吗?凌端已经学了你不少功夫,让他来教我,怎么样?」他宁可被凌端揍成猪头,也不要在她面前没脸。
越秋雨心里忽地有点难受,不明白她这么用心,为何他不懂?
「凌端从我学艺时日尚短,连我一成的本领都没学全,你还要他教?」
许文远郑重颔首。「横竖我也没半点武术底子,和他一起从头学起,互相切磋正好。」
她却觉得一点也不好,他不仅无法理解她的心意,甚至不肯接受她的一番好意。
为什么?难道他以前口口声声说喜欢她,都是假的?
「你很讨厌由我来教你功夫?」如果他点头,她立刻挥慧剑斩情丝,从此当他形同陌路。
「呃……」许文远搔搔头,男人的自尊心让他说不出真心话,可他也不想说谎骗她,这真的很为难。
「问你话啊,怎么哑了?」越秋雨心情不好,口气自然也不好。
这便是他心底最纠结的地方。他们越接近,她越容易发火,可他……他真的无心惹她生气啊!
偏偏以往他哄女孩子开心的办法用到她身上全部失效,教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惹人嫌?怎么她一见他就心情低落?
可如果她真讨厌他,又何必管他死活,还亲自教他武功?
根据他过往的经验,一个姑娘肯为一个男人做这么多事,心里肯定是有他的,只是……她若动情,又怎对他下得了狠手?
他很纳闷,搔乱三千烦恼丝,也寻不出个根由来。
「我只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这习武难免肢体碰触,嗯……我们这样似乎不太好,所以……换个男人来教就没这层顾虑了……」抱歉,最后他还是骗了她。但务必相信,他是真心想见她高兴,不愿她再日日与怒气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