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书僮手里拿着软巾,正着急地围着他团团转。「主子,要不要休息一下?你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
许文远没理他,咬紧牙关苦苦撑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早晚有一天要让越秋雨承认他很强,教她收回「弱」这个评语!
小书僮知道自家主子又犯拧了,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主子,你休息一下吧!你这样不顾惜身体的苦练,万一出什么问题,老侯爷问起……」
「滚——」烦死了!他终于受不了小书僮的嘴碎,开口骂人。
可惜他不知道,扎马步凭的就是一口气,尤其是像他这种初学之人,若不憋足气苦熬,一旦气泄,再要从头开始,就很困难了。
果然,他「滚」字才出口,人便倒下来了。
「主子!」小书僮赶紧上前扶人。
「别碰爷!」许文远惨叫。老天,他的身体怎么这样痛,小书僮随便碰一下,他就像被几百根针扎过一般,疼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主子……」小书僮被吓到了,大哭地跑掉。「你你你……我去找刘师父……」
刘师父是老侯爷派下来的武师之一,也是教导许文远拳脚的师父,就是他让许文远练马步的,如今小侯爷练坏了,这么恐怖的责任小书僮可背不起,只能让刘师父自己来负责。
「混蛋,爷怎么会用了你这样一个胆小鬼?!」
他倒是忘记了,小书僮本就胆小,否则怎么会做乞丐做到被全京城的乞丐欺负,给人剥光衣服,吊在树上打着玩?是许文远看不过去,让家丁救了他,收进侯爷府,出入也将他带在身边,这才让他过上几年安稳的好日子。
他或许不是个好人,却也不是个坏人,就是个我行我素的人。
许文远挣扎着要重新站起,身体却不受控制,一次一次地爬起,又一次一次地倒下,让本就酸疼的身体摔得更加疲惫不堪。
其实刘师父给他布置的功课是扎马两刻钟,毕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小侯爷,刘师父也不敢对他太严格,深怕练坏他身体,自己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但许文远自知年纪已大,筋骨定型,若要有所成就便不能太轻松,因此他给自己定下的扎马时间是一个时辰。
他要用苦练来弥补己身的不足。
可惜,理想是好,却不能成真。
越秋雨躲在暗处看着他苦苦挣扎,不禁摇头。老侯爷替他请的武师功夫肯定不怎么样,否则怎会放任他如此胡为,也不怕坏了身体,从此不能习武。
像她教凌端,虽然常把他揍得鼻青脸肿,却是在拳脚中添入了内力,每一拳都击在他的经络上,先替他柔软、开拓了经脉,再教扎马、招式,才有可能将一个成年人培养成二流以上的高手。
至于一流嘛……下辈子投胎再来吧!
如许文远这般乱练,没地损了身体还练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正想现身叫他别逞强了,练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要慢慢来,却见他摇摇晃晃,整个人颤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般,缓缓站了起来。
她心一跳,眼眶莫名有些热。
这个人纵然有千般缺点,但至少有一样是非常值得称许——心志。
他心志如铁,还有什么是做不成的?
第5章(1)
顺着夜风,越秋雨悄悄地来到许文远身后,一指点向他的昏穴。
许文远迷迷糊糊地竟倒了下去,从头到尾都没发现自己居然被人「暗算」了。
「真弱啊……」越秋雨低叹。
难怪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不对,许文远离书生还有一大段距离呢,但他依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她不太了解那些豪门贵族究竟是怎样教育子孙的,但在刀头舔血的江湖里,一个人若不能自立自强,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因此无论绿林帮派还是武林世家,皆非常重视子孙的武艺培养,哪怕不能练成一代高手,起码要有自保能力。
而许文远几乎什么都不会。
但是,她为何就是对这样一个人起了好奇呢?
越秋雨也搞不懂,只知自己放不下他,那唯有由她来代替老侯爷训练他了。
至少要把这位浪荡子锻链到能够独立自主为止。
她纤手如观音拈花般,从头到脚拍遍他全身每一处穴道,帮助他解除身体的疲惫。
然后她运足功力,并指如剑,直刺他的奇经八脉。这可以帮他柔软已经定型的筋骨,同时开拓、通畅他的经脉,以后他练起内功来,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这种方法跟她「揍」凌端的结果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这样做许文远很舒服,她却很伤;而她揍凌端,不只可以帮他练武,还可以发泄一下心头郁闷,一举数得,因此她更爱「揍人」这种教学办法。
可是对许文远,她是揍过他,可此时不知为何有点揍不下手,只好自己吃亏了。
幸好凌端不在这儿,要让他知道师父如此偏心,还不气个半死?
她帮许文远运功完毕,正准备打坐调息一会儿,忽地远远听见小书僮喳喳呼呼的声音快速逼近。
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夜探许文远,因此匆忙离开,避过小书僮与刘师父二人。
但离去前,她瞥了眼那个专门误人子弟的刘师父——
是错觉吗?总觉得这刘师父好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惜一时想不起来。
思虑半天,没有答案,越秋雨也懒得再想,沿着原路离开许宅。
这一路走来,奢华的宅院依然教人心动,尤其是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真的让她手好痒啊!
但想起许文远,她又有些不忍心下手。
她对他好像越来越心软了。
她一步三回头,总觉得那些古董一直在呼唤她,请她带它们离开这座富丽堂皇的宅邸,见识一下外头的花花世界。
她觉得自己应该顺从它们的心意才是,可是……许文远刚搬新家,就丢失这么多东西,心情肯定不会愉快吧!
她以为不该太欺负他,免得把他气死了,她再去哪里找一个这么有趣、又能勾起她好奇和心思的人呢?
所以……放弃吗?
「我是堂堂的黑帮少主耶!入宝山岂有空手而回的道理?」这未免太损她的英名了,顶多……这里有十多件古董,她拿一半,给许文远留一半嘛!
以前她可是从不给人留东西的,他是例外,应该庆幸了,若再生气,就证明他是个小气的男人。
最终,她还是抵不住那些古董的「声声呼唤」,随手顺了七、八件走。
嗯,她想过少顺一点的,不过,顺着顺着,不知不觉就拿了这么多了,只能说他家的古董喜欢她胜于他,因此拚命「引诱」她,才导致她迭犯错误。
这绝对不是她的问题,十成十是许文远做人太失败,所以这些古董才愿跟她。
越秋雨给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以光明正大自己的偷窃行为,然后带着满满收获扬长而去。
至于许文远,因为她的功力太高,点穴手法太精妙,她点的穴不仅无人看出来,更别说解了。
在外人眼中,许文远就像突然昏死过去一般。
但其实是越秋雨的内力正在修复他疲惫的身体,只要四个时辰一过,他自然清醒。
可就这四个时辰,已经让许宅彻底大乱。
小书僮哭得差点断气。恩公兼主子若有个万一,他也不能活了……
至于刘师父,他哪里想得到区区一个扎马,也能把个小侯爷扎晕过去,这些王孙贵族真他妈的,就没一个好货,还说练武,这么破烂的身体练个屁啊!十成十是在妓院掏空了身子,这要有了什么万一,他绝不认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