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觉得挺好。”萧水青不客气的让下人将软垫给铺在膝盖下,还一屁股坐在小腿上。
周遭的仆人各忙各的,没人看向她的方向,确实,萧家小姐三天两头被罚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大家早看腻了。
“我这模样,可让个书呆子在街上看傻了眼呢。”
萧凌槐无声的扬了扬眉,“正如你所言,是个书呆子,呆子才会注意你这不男不女的丫头。爹正在气头上,你最好跪好,不要瘫坐着,不像样。你也知道爹最不爱看你大刺刺的模样,你瞧瞧小羽,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就连跪着都比你像个大小姐,你们俩站在一起,还真不知谁为主谁为仆!你肯定是上辈子烧了好香,才有这么忠心的奴婢,而她是上辈子祖上没积德,才得三天两头陪着你活受罪。”
萧水青闻言难得露出内疚的神情,扫了小羽一眼。
“少爷。”小羽忙不迭的说道,“您快别这么说,小姐向来对奴婢很好,能陪在小姐身旁,奴婢一点都不觉得受罪。”
“你们这一主一从,一个疯一个傻——绝配!”
萧凌槐袖子一挥,走进大厅,虽说知道妹妹是该受点教训,但唯一的手足,他也不忍她受罚过久,所以只好进门去,继续向老爹求情。
萧水青对于自己受罚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不过看到在一旁跟着她一起跪得直挺挺的小羽,不由得撇撇嘴,“我想我哥说的也没错,你跟在我身边,实在很倒楣。”
“小姐,你快别这么说。”小羽忍不住红了眼眶,“当年家乡大旱,我爹娘带着八岁的我来投靠亲戚,谁知道亲戚远走,爹死在大雪纷飞的夜里,狠心的客栈老阅看我们付不出房钱,先是把我娘卖了,没几天也要把我卖进勾栏中,要不是正好遇上小姐出手相救,还把我带来京城,我真的不知道现在是在过什么样的日子。”
“这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萧水青嘟著嘴,用衣袖擦去小羽脸上的泪,“你别哭,我可受不了,你也不想想,这些年我闯祸时,我爹每次都硬是算上你一份,所以你就得跟着我跪,被罚被禁足,有时还不准吃饭,说真的,就算你真有欠我些什么,也都该还完了。”
“小姐的再造之恩,小羽一辈子都还不完。”
“再造之恩?”萧水青一叹,喃喃的重复,“应该是指恩情很大的意思,对吧?大哥说你比我像个大家闺秀,还真的是。以前夫子教的,我忘了七七八八,倒是你记得不少。”
“小姐,别嘲笑我。”小羽一脸难过。
“傻丫头,我不是嘲笑你。”萧水青跪得累了,索性盘腿坐下。“是赞美你!”
小羽一惊,看了大厅一眼,“小姐,老爷会看……”
“我爹又不是呆子,他早知道罚到最后,我也不会把他的话当一回事。”萧水青随意拿起了颗石子,无意识的在地上乱画著。
她也不愿如此不知上进,只是每每拿起书册,总觉得昏昏欲睡,她还跟爹说过,或许上辈子她就是书读得太多,所以此生不想再与书本为伍,差点没把爹气得半死,但她就是做不来文文静静的样子,她也没办法。
“小姐,今曰在街上看到的那个书生,长得很俊俏。”
萧水青愣了一下,瞄了小羽一眼,“你喜欢吗?”
小羽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我看是小姐喜欢才是。”
“我?!”萧水青嘴一撇,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圈,手不由自主的摸向胸口,奇怪,方才那不舒服的感觉不见了,“他讲的话,十句我有九句听不懂,我喜欢个什么劲!”
“可是我看那位公子,好像对小姐很有好感,直盯着你瞧。”
“像我哥说的,书呆子,傻愣愣,呆头鹅!”萧水青讲起梁紫阳,没几句好话。
小羽的嘴角露出开心的弧度。
“你这个笑容,实在很讨人厌。”萧水青淡淡扫了小羽一眼,受不了的道。
“小姐,我知道你向来爱说反话,要是你真喜欢他,不如咱们找个机会去那位公子的望月小筑瞧瞧可好?若他真是个知书达礼的儒生,老爷一定会很开心,老爷一直都想把你嫁进书香门第,若真能如此,岂不皆大欢喜?”
萧水青意兴阑珊的搔了搔头,“你说的好像人家一定会要我似的。”
小羽专注的看着自己的主子,“瞧瞧小姐的容貌,近看如出水芙蓉,远看似绿山粉黛,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举世无双,小姐可是绝世大美女!”
萧水青只是捂嘴打了个哈欠,“你说了一长串,不过就只是要夸我漂亮嘛,想想古代人还真是吃饱撑著,就算用四个字四个字来形容一个人的长相,那个人也不会因此变得更美或更丑啊。”
小羽忍不住轻笑,“小姐,这些东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萧水青翻着白眼,咕哝著说:“你别跟我爹一样,巴不得我嫁个文人,那个书生怪怪的!”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小羽眼神写着困惑。
萧水青没有回答,手依然抚著胸前的衣襟,在衣服底下有块红色胎记,爹曾说这是大富大贵之相,将来她会嫁进好人家,快乐平顺过一生,是否如此她不知道,反正对她而言,不过就是个长在身上的胎记,但是今天遇到那个儒生,胎记竟然会热得发疼……
他说他叫梁紫阳,确实长得挺好看,自己肯定也不讨厌他,但为何他的眼神令她的胸口隐隐作痛?
“小姐?”见小姐迟迟没有回答,又微蹙著眉头,小羽不禁担忧的轻唤了一声。
回过神,萧水青挑了下眉,“没什么,把那个儒生给忘了吧,我的脑袋不是太好,嫁给那种人,只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很有自知之明,以她的条件,就连作梦都不会想要跟他扯上关系。
“小姐不是脑袋不好。”小羽忠心的说,“小姐只是不喜与书本为伍罢了。”
萧水青只是轻耸了下肩,才不争辩这种她压根不在乎的事,她只顾著拉长脖子,眼巴巴的看着内堂,奇怪,大哥怎么还没出现来解救她?她的脚都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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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春燕西去,伯劳东飞,苦——”
梁紫阳手一挥,不着痕迹的将桌案上的纸给扫到一旁。
“怎么?”赵念安带笑的瞄着他,“我不能看吗?”
“皇上……”
“咱们兄弟今日上皇觉寺礼佛,就别来那一套了。”赵念安微笑着坐了下来,伸出手,“拿来!”
梁紫阳微敛下眼,没有任何动作,“不才之作,难登大雅之堂。”
“你说这话,不是气煞人吗?”赵念安轻摇了下头,“谁人不知望月小筑的梁秀才是当朝大才子,纵使信手拈来也是佳作。”
看着跟在赵念安身后慈眉善目的住持,梁紫阳难得露出赧色。
多年来,他常出入皇觉寺,住持可以说是看着他成长,对他的关心就如同亲人一般。
“原本答应方丈要抄写经文,却无法静下心,真是失礼。”
“梁施主言重了。”住持微微一笑,双手合十。
“抄写佛经?!”赵念安迳自拿起被丢到一旁的纸,打趣念道:“春燕西去,伯劳东飞,苦思念情,盼谁听……二弟,你一定得跟大哥说说,这些是哪本佛经的偈语,如此遗憾相思,大哥怎么都没读过?”
梁紫阳叹了口气,微扬起嘴角,“大哥,别取笑我了,就如我方才向方丈所言,我凡心不静,看来很难青灯木鱼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