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睁睁看着王建钦双手背在身后,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近了紫苏,再看着他指使手下将紫苏翻了过来。
确定那人不是云浅浅后,王建钦便有些不耐烦的低声喝道:「人呢?活生生从山崖上掉了下来,就算运气好没伤着,可那一个娇滴滴药罐子难道还能插翅飞走吗?」
「主子,您先别急,云三姑娘的嬷嬷和丫鬟都在这呢!云三姑娘只怕是受了轻伤,想要去找人求救吧,咱们在附近四处寻寻,应该能找着。」见主子大发雷霆,一个跟在身侧的管事连忙说道,并且还指挥一起跟着来的下人准备四下搜找。
一颗心几乎跃至自己的喉头,云浅浅甚至连呼吸都不敢,虽然明知道再待在这儿被找着只是早晚的问题,可问题是如今她只要一动,难免弄出动静,那不是会让人发现。
饶是平素再冷静多智,面对此时的困境,云浅浅的脑袋已经转不动了,完全没有法子可以应变,她唯一知道的就是,不能让王建钦找着她,若是她被发现,自己肯定敌不过王建钦和他的随从,到时还不是任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她可不想像自家大姊一样,受了算计被迫低嫁,还得一辈子顶着旁人的指指点点和暗暗嘲讽过日子。
以她对王建钦的了解,那就是个仗着家里的权势,无法无天的主儿。她与他曾经在街上撞见过,那时他便曾出言调戏自己,还好彼时她爹刚走没多久,皇上对云家还多有照拂,这才让他不敢太过嚣张欺压上门。
可如今……就怕他的出现完全是一场设计好的阴谋,这世上从来都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她的马车意外坠下山崖,他就刚巧出现在这儿,这一切都让她闻着了浓浓的阴谋味道。
屏住气息,她的脑子转动得快,不远处搜索的人也没闲着,几个人四散开来寻找,竟不约而同的朝着她这边靠拢过来,云浅浅思索着要不要冒着被抓到的危险直接逃跑,毕竟就算惊动了那些人,也好过束手就擒啊。
没有想到就在下定决心要不管不顾转身逃跑时,正恼怒找不着她而迁怒下人的王建钦突然大喊了一声,然后整个人便软倒在地。
原本四散寻人的随从连忙回身查看自家主子的情况,云浅浅抓住时机正准备悄然退开,谁知道双眸警戒的看着眼前的她才往后退了两步,后背就撞上了一堵墙。
这荒郊野外怎么可能会有墙,她大吃一惊连忙回头,却赫然见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人——玉面带疤!她知道他是谁!可他为何出现在这儿?
一时之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岀什么反应,只能愣愣的看着他,然后就听他低沉浑厚的嗓音窜入她的耳朵——
「走!」
然后整个人就被他揽入怀中,被他迅速带着远离身后的那一片紊乱。
风驰电掣的速度让云浅浅几乎瞧不清四周的景物,只知道他正带着她疾速的在山林之间奔驰着。若不是那一阵阵的疾风打在她水嫩的脸颊上,引发了微微的痛感,她都要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她的幻想了。
在他带着她飞掠的过程中,她只开口说了一句话,「苏嬷嬷和紫苏!」
等他带着她跃上山崖时,他也只回了句话,「自会有人安排。」
然后她相信了,也安静了。
她的相信和安静让殷骥骁忍不住分心缓了缓速度,低头扫了她一眼,就见她安静的回视,白皙娇美的脸庞上竟无一丝的不安和惊恐。
迥异于那些闺阁姑娘只要遇着一点事便花容失色、惊叫连连的反应,她冷静的模样让人很是意外,但殷骥骁也只是微微诧异,毕竟五年前,她不过是个九岁的小姑娘,可是遇着了雪地里重伤垂危的他,她也依然镇定,甚至很快就说服了比她年纪还大的嬷嬷和丫鬟。
这样的一个姑娘长大了,自然也不会同寻常的千金小姐一般,更别说自三年前她爹过世之后,即便不受母亲待见,但她仍在暗地里为云家的未来出谋划策。而后骆氏进门,虽然她因为骆氏处处受阻,可她仍努力的做她能做的,从来不怨天尤人。
在他心里,她从来都是一个坚毅到令人赞赏的姑娘。
飘然落地,即便抱着一个姑娘,但疾行对于殷骥骁来说彷佛没有任何的困难,即使从山崖奔至山顶,可他依旧脸不红、气不喘,彷佛对他来说这不过是小菜一碟。
经过方才那段时间的沉淀后,云浅浅原慌乱的心渐渐平息,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何堂堂四皇子会出现在这儿,但相较于被王建钦的算计,她更宁愿面对殷骥骁。
毕竟至少她对殷骥骁是有救命之恩的,虽然她并没有打算挟恩以求回报,可她本不是一个拘浞于成规的人,所以在关键时间她也不介意将救命之恩拿出来用用。
她从来都是个很清醒的人,也没有那种施恩不望报的纯善之心。
当初,会起心动念救人,就是知道他的身分,所以会冒着被牵连的风险救他,那她又怎可能放过索恩的机会呢!
而打从云家败落之后,她之所以没去讨要恩情,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还能处理,人若无法自立自强,便是攀上了一棵大树,又能在树上吊多久呢?
「你不怕吗?」
「很怕啊,在殿下还没有出现时,民女甚至闪过一死以求清白的想法。」她很实诚地说道,还能分神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因为她爹很疼她,所以每每只要她身子骨好些,她总爱腻着爹爹让她去普济济寺看看花,过过不那么束缚的日子。
因为来的次数多了,自然很熟悉普济寺的一个角落,这个院子她也曾在走错岔路之时误闯过,只不过那时她才靠近便有守门的武僧出现,说了这里是香客止步的禁地,然后有礼而坚定地驱离了她。
那时她就挺好奇的,终究是谁能在香火这样鼎盛,有时甚至就连朝廷也要忌惮三分的普济寺拥有这样闲人勿进的院子。
如今才知道……原来这屋子的主人是他啊!
「所以你知道我是谁?」原本疾行入屋的脚步蓦地顿住,殷骥骁倏地回头瞪着她,语气有些深沉的问道。
「知道。」云浅浅诚实地点点头,用清澈的眼神望着他,让他看清了她的不闪不躲。
「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听到父亲说四皇子在演武时坠马,被利桩划伤脸庞的时候。」
听到她的话,殷骥骁的眸中倏地过一丝的诧异与不解。
既然这么早就知道了,为何不挟恩求报?
他的性子向来孤傲,从来就不喜欢欠别人,正因为如此,所以这几年他一直想方设法的要偿还她的救命之恩。
如果当初不是她将重伤的他从雪地里挖出来,那皑皑白雪冻就能冻死他,他又哪里还能有命等到谭悦之的到来。
「既然早知道,为何这几年你这般艰难,却从没想到来找我?」
这几年,若非他暗中安排了花素锦出现在她的身边,只怕她的日子会比现在艰难百倍,而她竟从没想过来找他?
是忘了?还是当真品性高洁到施恩不望报?
听到他的问话,云浅浅清瘦的脸庞漾起一抹柔柔的浅笑,水亮的眸子望着他,即便清清楚楚看到他脸上那条总让人惊吓的疤痕,眼神连闪都没闪,那自若的模样彷佛那道疤完全不存在一样,但这也没什么稀奇,这几年也有许多人明面上对他脸上的疤痕视而不见,其实私底下颇为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