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小呛了句,雍绍白不怒反笑。「你比不上我又如何?比得过别人,那便好。又即便是比不过别人,也不如何,你还有我。」
「……有、有你?」她愣了愣,不太懂。「雍爷是宣老太爷相请的『公断人』之一,我雕功上若比不过,雍爷还想当众护短了?」话甫出,她脸蛋涨红,因「护短」二字竟想也未想奔出口,像自然而然把他当成自己人,也把自己当成他的人。
她心虚垂颈,却听雍绍白仍淡淡然道——
「就是护短了,又有什么不可以?」
闻言,她倏地抬头,双眸瞠得圆溜溜。
他弯下身来,她尚未意会到他想干什么,下一瞬微启的嫣唇已被他轻轻含住。
之前就一直觉得他的睫毛好浓好长好翘,他合睫贴近,两排密睫避无可避地扫在她脸肤上,那感觉麻麻痒痒的,让她傻傻也闭起眸子,本能地想要叹息。
怎么办?怎么办?她的「代父偿债」好像快要变成「以身相许」,这……这似乎不太对,却又觉得这样很对很对。
他的舌探得更深,缠绵得更热烈,她禁不住嘤咛,有些想退开,想缓着点儿慢慢来,人往后缩了缩,却被他按倒在木质地板上。
他粗糙温暖的掌心掌着她的颊面,她一把抓住,但不敢用力抓握或推开,小嘴彻底沦陷,里里外外皆被吮吻得泛红潮湿,他尤其喜欢她的唇珠,含在嘴里舔过又舔,十分流连。
他忽而低笑,平坦宽阔的胸膛内逸出笑声,轻震着她的心口。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到,他之所以笑出声,是因她竟把「代父偿债」快变成「以身相许」的感想,傻乎乎道出口。
「按理,报恩或偿债,事情的发展合该要那样才是。」他以额轻抵她的眉心,鼻尖轻挲她的嫩肤,气息与她的体馨交融。
「阿妞若想改成以身相许,也不是不行。」他再次低笑。
「我没想的!」苏仰娴冲口而出,热到脑门都要冒烟。
他稍稍抬起俊颜,漂亮的双目微眯。「为何没想?」
苏仰娴忽觉他的问话令她好难回答,再加上他过分认真的注视,像有意无意逼迫着她,要她毫无保留吐露一切。
他一直在探她的底线,却将自己藏得很好,嘴上说着撩拨话语,让她一颗心起伏骤颤,跳脱再跳脱,而他仍是气质高华难以深进的雍家家主。
她确实倾心于他,带着点儿全然无知的盲目,仅凭自年少时候那些纯然的倾慕,她就把心魂与神志给了出去,只因他是她心中的花,是小花的养分和神气,是单纯又璀璨的心之所向。
但他现在却逼迫她回答,她答不出,眼眶些微泛红,不知怎地忽然感到委屈,有些想哭。
她摇摇头,再摇摇头,终于挤出话。「雍爷……很好。是、是我不够好,若以身相许,只怕是委屈了你。」
他瞪着她,阴切切道:「你是不喜我?」
「没有、没有!」她头摇得跟博浪鼓似的。
「所以是喜爱我的?」他紧追再问,非常懂得抓紧时机,咄咄逼近。
苏仰娴头昏昏、脑胀胀,都不知该怎么答话了。
她推开他坐起,十指相互绞着,垂着螓首,静了会儿才道——
「当年卓老家主公祭,正值『守心』的我随师父远行东海,那是师父有意试我,我本觉得在那么多同行同业、那么多优秀匠人和名手聚集的场合,要守住那门五感大开却不能言语的功课,实也不会太难,直到……直到你来了。」
雍绍白屈起一膝坐在她身侧,听着她的话,朗眉带着兴然微微挑起。
苏仰娴的嗓音略低,再次出声。「年少之时初见雍家家主的大作,勃勃生气从玉作中透出,玉灵似活泉从深底涌现,既是柔中带刚,亦是刚中见柔,无比耐人寻味……师父告诉我,你完成那些玉作时年岁不过十五,自那时起,我就很想见到你,很想与你说说话……」
她抬起脸容,眸光落在前方某个点,唇角微翘——
「那时在东海卓家的湖中小亭与你独处,实是一大考验,『守心』的功课我本以为能轻易闯过,岂知你的到来成了我最大的障碍,光是受了吸引主动靠近就已不对,即便从头到尾忍着不言不语,还是对你动了念。」
雍绍白忍住欲张扬的唇角,探出手不动声色轻揉她垂背而下的发尾,听她又道——
「然后……你问我对你是否喜爱?」
他突然五指一紧,握住她的发,望向她绯红的侧颜。
苏仰娴咬咬唇,颊面血色更盛,她吐气如兰。「我对你是佩服、是仰慕、是钦羡、是……是喜爱的,是真心的,所以想请雍爷高抬贵手……我蠢笨得很,不知道该怎么玩,雍爷天资过人、聪颖无端,我、我已经很尽力了,还是弄不明白的,我不会玩也玩不起……」
她的话让坐姿随兴的雍绍白瞬间挺直背脊,黝瞳中一扫慵懒闲情,锐光激迸。
「阿妞以为我在玩?」顿了一息,嗓声更厉。「你以为我在玩你?」
苏仰娴忽觉不敢看他。
心口火烧火燎一般,喉中发燥,她将脸蛋埋进屈高的双膝间,眸底有热热的潮湿感一直扩开,有什么东西威胁着就要岀来,她不想让他看到。
此时此际,雍绍白如何能容忍她的沉默和退却!
他一把抓住她丰柔发丝,卷在掌中和腕间,俊庞不管不顾贴靠过去,额才抵上她的额角,话还不及多说,双青的身影陡地出现在含蕴楼外廊下,垂首传话——
「爷,外头有事。有……有人寻来。」
雍绍白面色不善,气息微沉,之所以能按捺睥气,将自己从女儿家那一头温暖丰发中拔离的,正是因双青的大胆闯进。
贴身服侍之人深知他脾性,此时却敢来搅扰,定然是起了大事。
「何人来寻?」他沉声问,手仍占有似揪住女儿家的发。
门外垂首的双青道:「不是前来寻爷的,而是东大街『福宝斋』的底下人来了,寻的是苏姑娘……那个被苏姑娘唤作川叔的中年汉子说了,苏家大爹今早偷偷溜岀未,溜得不见人影,还把南天流派那把琢玉刀带了出去,而苏大爹寻常会去的地方,川叔全都寻遍,仍一无所获,实在没法子了,才来知会姑娘快些返家。」
「我爹又偷跑出去!」苏仰娴一张脸瞬间失了血色,她陡然立起,头皮被雍绍白扯得发疼也没知觉。
含在眸中的泪此时顺颊滑落,她没有理会,仅对雍绍白行了个礼,快声道——
「望雍爷海涵,我得走了。我爹他……他神识时好时坏,发病时认不得人、认不得归家的路,连自个儿也认不得的,我得去寻他,我……我说了不得体的话,还请雍爷全忘了吧,告辞。」
道完,她红着脸、红着眼微微屈膝行礼,随即快步踏下木质地板套上素鞋,头也不回地奔岀含蕴楼。
含蕴楼内,集钟灵毓秀之气于一身的男子显然怔住了。
他缓缓拧起眉峰,拧得两眉间形成山峦之状,嘴角紧绷,俊颊泛红,瞧起来……欸,当真被气得不轻啊。
第十章 你以为我在玩(2)
苏大爹忘记自己为何会来到城里的邀月湖畔,好像走着走着,就走来这儿。
这座风景秀丽的邀月湖,每一年在中秋佳节前夕都会举办「捞月节」,湖中漂浮各式各样的彩礼箱子,供姑娘家乘舟来捞取,每年中秋时节总热闹非常,但今天游湖的人倒是不多,有点冷冷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