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宣氏的老太爷当年与我先祖母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玩伴,后来若不是遇上我先祖父,先祖母很可能就嫁给宣老太爷为妻了。」雍绍白仍徐慢说着。「心中所爱,求之不可得,因此宣老太爷颇爱拿自家儿孙或徒子徒孙与江北昙陵源相比,宣南琮在南天流派年轻一辈的子弟中,治玉的手艺可算顶尖,又是宣家嫡长孙,自然深受宣老太爷重视,宣南琮之所以将我视作治玉上的竞争对手,亦是受了宣老太爷影响。」
他、他现下是在跟她主动解释?
苏仰娴完全没料到会到这些,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做,她先是一脸怔然傻傻听着,听到最后眉心很不赞同般蹙起,轻嚷——
「那宣南琮哪里顶尖?还拿自己跟你比呢,比不过就用下三滥的手段,他好意思?」姑娘皱起五官气呼呼的模样与平常在外人面前守礼自持落落大方的样子颇为不同,却是生动可爱到令人齿颊生香又口中生津。
他喉结微动,扣住她秀颚的指下意识轻轻挲,嘴角勾扬。
「你不是他的对手。倘若今日斗玉比的是手艺雕工,你必输无疑。」
苏仰娴脸蛋更红,不仅仅是因他当面道出她的弱项,也是因为意识到他指腹上的粗糙和暖度,弄得她气息都不稳了。
她兀自苦恼,不晓得该不该格开他的手,抑或借着起身状若无意地避开他的碰触,她喜欢看他,但靠得这么近,她怕自己会变得很难堪。
「阿妞……」
「啊?」听他又那样唤,她只觉肚肠里彷佛塞着冰、裹着炭,寒热交叠。
她从里到外细细颤着,他却似没心没肺般笑着——
「今日听到消息赶往东大街时,我就想,你若斗赢,那甚好,倘若输了,那也不打紧,我总能想到法子当场将你赢回来,宣南琮想把你斗到手,还得问我同不同意。」
雍绍白虽笑笑的,语气里却听得岀寒意,显然对她拿岀那样的红彩跟人斗玉一事仍相当不满,不满到她都觉得他的表情像在磨牙,俊庞寸寸逼近,准备狠狠咬她一下。
然后,她真的被「咬」了。
雍绍白把头靠近,把脸贴来,把嘴也压上,就压着她的唇儿。
不不不——不是只有压着那么简单,他是张嘴含吮啊!
她形状偏丰润的唇瓣被吮得湿湿热热,瞬间泛麻,麻到连头顶心都跟着发麻的麻。
她双明媚眸子惊到忘记闭起,瞠得汪汪发亮,近到不能再近地紧盯雍绍白两排轻敛的墨浓密睫,都不知自己的两丸眸珠快盯成斗鸡眼。
当雍绍白抬起头,张开双目,立时被她迷茫又愕然的神态逗乐。
他拇指轻轻抚上她的眼角和眉尾,内心有些蠢蠢欲动,有些意犹未尽,但很是愉悦,也感到宁和,既蠢动又宁和,看似矛盾却足以将对她的心思淘澄清楚。
他不说话,嘴角淡淡翘着,像往心里深处静静品尝着什么。
他不说话,莫名被「咬」的苏仰娴就持续傻乎乎瞪着他,直到他像摸够了她的脸,直接一小记栗爆往她额上轻弹。
额面小小吃痛,她蓦然回过神,一手倏地捂着秀额,丽眸仍瞬也不瞬。
「……雍绍白!」连名带姓地唤。她豁出去了,涨红脸问:「你、你为什么亲我?」
「那你又为何亲我?」他好快反问。
「胡说!我哪有!」眸心惊讶一颤。
「你敢说你没有?」他声不高,虽是问句,话中却透出斩钉截铁的气味。
「我什么时候亲——」苏仰娴本来一脸理直气壮,突然顿住,樱唇就那么张着,眸底都惊到渗出水气来了。
雍绍白一指挲过她泛红的鼻尖,哼笑。「看来是记起来了,当日在『清晏馆』,你在那位琴秋公子的密室中对我干下的事,以为我当真无感吗?」
她偷亲他。苏仰娴想起来了。
当时她确实鬼迷心窍,待意会过来,唇已轻薄了他的。
「我、我……我不是有意的……」天啊、天啊,哪里有地洞?让她把自个儿埋了吧!她已羞惭到脸上几欲渗血,热到整张脸快烧起来,他却大发慈悲道——
「无妨。你知我是有意的,便可。」
她听不太懂,启唇欲问,无奈「出师未捷身先死」,疑惑未及问出,小嘴又被某位大爷给「咬」了。
她偷亲他,他光明正大「咬」回来,还变本加厉。
第九章 真的被他咬了(2)
被雍绍白「咬」了的这天,苏仰娴忽觉整个人重重泄出一口气。
从她把他带岀「清晏馆」,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古古怪怪的,让她连着好些天睡不好、食欲不振,刚巧宣南琼自己撞上来,她是豁出去了,斗玉斗得她满腔热血,心绪高昂,即使结束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仍绷着,自己却不知。
然后突然间遭雍大爷一亲、再亲……她体内无形的一团气绷到极限,「轰」地响终于爆破。
像在瞬间被抽光力气,脑袋瓜里糊糊的,那一日阿爹和她被雍家马车送回东大街「福宝斋」时,爹怀里除了琢玉刀,还有从雍家别业库房里顺来的三块很不错的玉料,说是雍绍白允的,要让她家老爹琛磨着玩。
而她怀中也多出一套物件。
亲完她,在她迷迷茫茫之际,他把一只雕工精细的扁长小匣塞进她怀里。
她直到返回东大街,下了马车,进到「福宝斋」后头的小宅院,又回到自个儿的闺房后,才愣愣地揭开扁长小匣。
「这是我年少时候使用的一套治玉刀具,名为『九工』用在『起凸阳纹』和『阴线刻划』,都颇为顺手,可补你手劲之不足。」
糊成一团的思绪终于记起他所说的。
在含蕴楼内,他把这一套共九式的治玉刀具给她时,俊颜像也红红的,但她想,当时她的脸肯定比他的红上三倍不止,还有他的唇瓣,男子唇色如红花鲜美成那样,她……她怎么就没有把握机会好好尝回去?欸欸。
当晩躺在榻上翻来覆去,非常懊恼并替自己感到可惜。
她去雍大爷身边说好是「代父偿债」,结果债还没偿完,好像又欠更多。
他讨好她家老爹,他赠她极珍贵的治玉刀具,他待她好,也对她发过大火,生她的气,仍继续待她好,他、他还亲她……他雍大爷究竟在想些什么?到底想怎样嘛!
苏仰娴试图厘清眼前一切,包括感情的事。
唔,应该说,尤其是感情上的事。
这样的事,直接问出或许最好最快,只是苏仰娴还想着该怎么「自然而然」又不那么「咄咄逼人」地直接问出,雍绍白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般,再度面对她时,神态仍淡淡然,提也不提他那日在含蕴楼里所做的事,就好像她偷亲他,他仅是抓着她亲回来,连本带利把债讨了,如此而已。
他什么也未提,让她心田里的小花又一次垂头丧气,但古怪的是他的行径。
他变得在意起她的行踪。
以往她若随雍家马车来西大街,通常会陪他待上半日,余下的半日自然是她自个儿的,上哪里去、做什么事、见什么人,谁也管不着,但雍绍白开始管人了。
例如,她每旬一回应琴秋公子之请,在大白天时溜进「清晏馆」开堂讲玉,原也不关他雍大爷的事,他却执意要跟,不让他跟还真不行。
不要他来,他沉眉冷笑给她看,颇有光天化日之下要硬闯「清晏馆」大门的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