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送进宫的饭菜,都是你亲手做的?”
进宫?送饭菜的不是她的人,所以……
她转头看向贤王,待贤王点头之后,她道:“回皇上,是的。”
“娇容坊的脂粉也是出自你的手?”
“是。”
“你从哪儿学来这些手艺?”
“厨艺是外公手把手教的,他曾在御膳房里伺候贵人。”
“是吗?朕在宫里那么多年,可没尝过你做的这些饭菜。”
“外公说,做菜不能一成不变,必须不断创出新滋味,所谓的厨艺,就是舌蕾的法术,能变出越多让人喜欢的滋味,就是好厨艺。”
“这话说得好,原来朕的御膳房里有这等人物,你外公叫什么名字,朕要好好赏赏。”
“谢皇上,只是外公已经过世多年。”
死了?也对,若非父母双亡、家中无人可仗恃,光这份手艺与容貌,能沦落成卖身奴才。
“脂粉呢?”皇帝转移话题,不再挖人痛处。
“杜太医曾指点民女医术,制作脂粉也是杜太医教会民女的。”
“杜太医?你有福气呐,能得他指导。”
皇帝对杜太医和贤王的心思心知肚明,当初他对两人存有心结,觉得他们是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一个专门为淑妃研制脂粉,旁人想用也用不得,一个知道她喜欢奇珍异宝,便为她到处搜罗,他妒忌过、愤怒过,却在她离世之后……
也只能与他们话当年,说说那个教人烙在心上的女子。
“是,民女福气。”
“你的主子允诺要你为贤王做饭菜,只不过贤王下个月要出京,他不在京里,你便进宫给朕做御膳吧。”
闻言,瑢瑢心惊,她现在的身子……
不行啊!她转头向贤王求助,盼他为自己说话。
看见她无奈目光,贤王失笑,人人都觉得是恩赐,偏偏她避之唯恐不及。
不过瑢丫头鲜少求助自己,他很乐意结这份善缘,毕竟与季珩的那笔交易还得靠她。
“皇兄别吓唬瑢丫头啦,连住在我这个小小的王府她都睡不安稳,还说什么金窝银窝都比不上她的狗窝,要是让她进宫,她还能喘得过气?”
皇帝失笑,“连鱼都晓得要力争上游,你这丫头是怎么回事?”
贤王接话,“可不是,人人想要的蜜糖,倒成了她眼底的砒霜,她啊!就是个不识好歹的。”
皇帝摇摇手说:“你别替她说话,让她自己讲。”
瑢瑢这才说道:“人各有志,有人追求高官厚碌、有人热爱闲云野鹤,有人心喜采菊东篱,也有人偏好竞逐争斗。”
皇帝撇撇嘴角,这丫头心有丘壑呐,这样的姑娘……可惜有主了。
皇帝问:“那你呢,你的志气在哪里?想过荣华富贵,成为人上人吗?”
人上人?贤王闻言,小心肝一颤,莫非皇上想……不行,季珩那家伙死心眼,他受人所托,必须尽心。
“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志气?能嫁个良人,就是终生福气了,要不皇上给她赐个婚吧!”贤王忙道。
皇帝瞪他一眼,这么心急做什么?他看起来像是会夺人所好的吗?
“要不,等季珩回京,朕赐你为平妻,嫁入靖国公府如何?”皇帝笑问。
他有个小公主,年纪可与季珩匹配,女儿好吃,有这么一个善厨的伺候,日子可美了。
“多谢皇上,民女无意高嫁,若皇上真想赏赐,可否让宫里采用民女所制的脂粉?”她的回答令皇帝诧异,季珩……被嫌弃了?
“怎么,看不上平妻位?那可是靖国公府呐。”皇帝冷哼一声。
难不成她还能挟过往之功,谋正妻之位?她再好,也就是个婢女,若季珩当真娶她为妻,旁人会用什么眼光看他?更何况这个女婿,皇帝自己要了!
眼看气氛僵掉,贤王连忙转移话题,“行啊,此事不必求皇上,本王就可以作主,不过本王不是能吃亏的主儿,丫头要不要与我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把你的食单给御厨,让皇上在宫里也能品尝到你的菜色。”
瑢瑢想了想,她本就打算把食单分别卖出去的,如今恰恰可以“皇帝御食”为名号,提高食单价钱。
“行,要拟定契约吗?”
“什么契约?是怕朕赖帐吗?”皇帝重重哼一声,口气不善。
瑢瑢感受到皇帝的恶意,抿唇轻道:“我过两天就把食单送到王府。”
“行,就这么办,你下去吧!”贤王挥挥手,忙让瑢瑢离开,免得她惹毛皇帝。
看着她的背影,皇帝轻嗤一声,“这丫头模样虽好,性子却不讨喜。”
“皇兄认为她不讨喜,是不是因为她和一般女子不同?”贤王问。
皇帝一愣。
贤王笑言,“平时她性子极好,旁人得罪她,也不见她挂心,往往一笑置之,不过碰到婚姻大事,她可就硬脾气了。”
“嗤,她的性子好?”皇帝把贤王的话当成偏袒。
“皇兄不信?实话说,她也惹火过王妃,就因为王妃逼她低头为妾,她义正严辞道‘宁为贫人妻、不做富人妾’。”
“这是身为女子该说的话吗?她父母就没教教她身为女子的本分?”
“这便是她矛盾之处,旁人求之不得的富贵,她不屑,分明把钱看得极重,却轻易将五成利润给了臣弟。她明明将季珩当成重中之重,事事以他为主,却又放过留在他身边的机会……”
“王妃何等身分、何等威严,岂能容她言语挑衅,只当她是那等不择手段、以退为进来谋夺高位的女子,一个火大,将她囚禁小院……”
“哼,她向你讨救兵?给王妃穿小鞋?”皇帝问。
“不,她非但没说王妃半句坏话,还解释自己待不惯王府,非要搬出去住。皇上可以批评她特立独行,也可以说她与众不同,但臣弟相信,她的所行所言并非欲擒故纵。臣弟曾经问她,何必与旁人反着来?男人三妻四妾、开枝散叶,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所有女人都能接受,怎地到了她这里就那么难?皇兄知道她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
“她说自己行事只求心安。”
“哼!季珩三妻四妾倒教她不安了,行!待季珩返京,朕就赐婚玉华公主,再赏下众美人,看她怎么个不安法。”皇帝这是与瑢瑢杠上了。
贤王失笑,“皇兄竟与一个小丫头计较?”
“朕就是见不得她的特立独行,不等季珩回来了,朕明儿个就下一道圣旨,让她进宫当个贵嫔,我倒想看看她进了宫,是要故作清高、独享冷清,还是要力争上游,求得朕的青睐?”
贤王心头一抖,弄巧成拙了,今儿个不该让丫头来见皇上的,原本想让她得贵人欢喜,日后好讨道赐婚圣旨,没想到会把事情给弄拧了。
他皱眉道:“那丫头性倔,皇兄今儿个下旨让她进宫当贵人,明儿个她就敢诈死遁逃,不过是个小丫头,皇兄不缺她一个伺候,但臣弟清楚得很,季珩确实对那丫头上心,季珩人在沙场,皇兄却在背后敲他墙角,有失厚道啊。”
“不讨喜!”皇帝重重哼一声,他还没见过整不得的女人,可惜投鼠忌器。
贤王哪能不明白皇帝的心思,这辈子还没有人敢同他反着说话的,恐怕皇上是在瑢瑢身上贴标签了。
“讨喜的都争破头抢着当人上人去了,也只有这种不讨喜的从早忙到晚,只想为自己挣得一份自在,皇兄,您就别同小丫头计较了。”贤王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