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我本来就想在城里租个地方建作坊,还想在城郊多买几畝地种树种花,可王府是什么地方,岂能让商人农人进进出出?王府地方再大,住起来再舒服,可是于我的事儿……真的有困难,求求王爷,让我搬出去吧!”
她说得可怜巴巴,却句句不尽实,都住成这副模样了,还口口声声说舒服,当他是个瞎眼瞎吗!
“王爷放心,我设计的食盒底下放了炭火,保证送到王爷手上时,里头的膳食还是热腾腾的,绝不会是冷菜冷饭。”
都吃过这么多次饭菜,这种事他会不知道?他生气,不让她搬,难道是因为担心饭菜不够热?她是当他只顾嘴巴、不管良心的人是吧?
瑢瑢望着怒目圆瞠、满脸愤怒的王爷,这样好吗?她印象中的知闻先生是个温和可亲的美髯男啊。
“王爷……求求您了,我真的很想搬出去。”她又笑了,讨好的、巴结的笑容。
可瑢瑢不知道,她越是笑,贤王就越生气,“不许!”
他大喊一声,她迅速垂下眉眼、垮下双肩,好像被人给欺负狠了。
“可我天性粗鄙,过不惯好日子,瞧瞧,我都瘦了,我真的不适合锦衣玉食、金屋银窝的生活,住在自己的地方,我才能过得自在。”
锦衣玉食?金屋银窝?要不是她的表情太真诚,说服他的态度太坚决,他会认为她在讽刺自己。
见王爷沉默不语,她抬起头来,一咬牙,豁出去了,“要不,我与王爷讲讲条件好吗?”
“什么条件?”他寒声问道。
“如果王爷让我搬出去,往后卖胭脂的利润,我给王爷四成,行不?”
他快气死了,现在他不但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还是个见钱眼开的贪婪之辈!他气得胸口起起伏伏。
见状,瑢瑢立马改口,“好好好,王爷别生气,五五分帐,行不?王爷,我求求您了,我在这里夜夜睡不好,黑眼圈都跑出来了,我好想住在自己的狗窝里,王爷……”她扯住他的袖子轻轻摇晃。
她这一晃,满腹怒火被她可怜巴巴的小模样给浇熄了。
重重叹气,贤王道:“有人寻你,你先去见他吧。”
支走了瑢瑢,他对跟在身后的侍卫道:“去查查瑢丫头是怎么得罪王妃的。”
冬至,南方的天气没有北方那样冷,士兵操兵,仍然有许多人光着膀子。
昨天他们终于打出第一场胜仗,一口气夺下两座城池。
这场战争季珩提刀上阵,一招一势与梁军对打,他感受到热血奔腾,也感一受当年父亲负在肩膀上的责任。
前面几回的败仗,是为着麻痹梁国,令他们错判情势,并让梁军误信谣言,认定大燕刻意将梁军困在榆丘,好让陈国趁机自背后攻打。
终于梁国相信大燕与陈国已经联手,立刻将主要兵力转往陈国,紧接着燕军竭力进攻。战事进行至此,陈国就算不愿意联军,然而兵临城下,无论如何都得出战。
有陈国兵力缠住梁国军队,顿时大燕大军如入无人之境,快打快攻,一鼓作气吞掉梁国两座城池,接下来,梁国的江山很快将要易主。
季珩细细看过田雷的飞鸽传书,犹豫片刻后,写下短短数字——
事成之后,将季瑀送到瑢瑢那里,告知瑢瑢,王可儿一事。
信方书罢,鬼先生飘到桌边,笑眼望他,“想瑢瑢了?”
季珩没回答,然眼底眉梢净是温柔,他把纸条卷好放进小竹筒里,将信鸿放飞。
“不担心她知道原主的身分,会吓得躲起来?”
“躲起来?你太不懂女人,知道过去的事,她只会更加认定我与她之间的缘分。”
“是吗?”鬼先生耸耸肩。对于女人他确实不懂,幸好他娶的女人独立而坚强,没有自己在身边,也能把日子过好。
“是。”他对自己也对瑢瑢有信心。
“好吧,女人我不懂,来谈谈我懂的吧,你杀人的方式不对。”
“哪里不对?”季珩正得意着,太子只是请他作谋士,没想到双腿恢复的他,有一身好功夫,能身先士卒,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挣功劳。
“在战场上杀敌,与你颜师父教的道理不同,不需要那些漂亮招式,只需要一刀将敌人毙命。”
“有差别吗?总之,与我对战的人都死了。”
“有差别,你这样会耗费太多体力,如果一刀解决一人,你不但可以杀死与自己相对的敌人,还可以保全更多同袍弟兄……”
手一伸,鬼先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大刀,开始为季珩讲解对敌招式,招式不好看,但每刀落下的方向都对准敌人的死穴,他的招式看得季珩心惊,第一次了解,原来杀人……可以是这个样子?
他不由自主起身,拿起刀子随鬼先生比划。
着男装的颜芷薇进入营帐,看见她,季珩迅速收手。
他很头痛,不知道这丫头竟然悄悄地跟过来,千里迢迢又正值战事紧急之际,他没有心思和多余人力将她送回京城,只好默认她女扮男装留下来。
“珩哥哥,你在练武功啊。”
“嗯。”
“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她把一只烤鸡送上,那是她使了银子让火头军给烤的,腾腾,可香着呢。
“你不必老替我加菜。”
“那是我一份心意嘛,既然不能帮珩哥哥上场杀敌,至少要把你的身子给照顾好啊!”她笑眼眯眯地靠近季珩。
鬼先生扬眉,在他耳边轻飘飘丢下一句,“桃花满树开呐。”
瞬间,消失不见。
“芷薇……”
季珩的话还没说出口,她上前勾住他的手,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说:“我知道珩哥哥想说什么,可珩哥哥知道吗?身为女子,许多事都不由自主,难得我能离开京城,见见我没见识过的天地,过上我没过过的日子,我这一生,能够幸福自在的日子,恐怕也只有这一段了,待我返京……”
话没说完,她长叹气,“珩哥哥,你别叨唸我了,我保证不给你惹麻烦,保证不让自己涉险,行不?”
见她这般掏心掏肺地说,季珩无法坚持,从小到大,哪次他不是被她吃得死死的。
见季珩不语,颜芷薇满意地笑弯双眉。
她真的相信,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真的相信自己能焐热珩哥哥的心,让自己在他心底比瑢瑢更重要。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有贤王妃闹那一出,瑢瑢无法顺利搬出王府,当然,如果不是发现自己可能怀孕,她也不必急着离开王府。
第十一章 原来都是她(2)
那天贤王查出王妃与瑢瑢争执的内容,相敬如宾的夫妻,第一次吵架。
贤王怨王妃多事,贤王妃怒道:“我只希望芷薇幸福。”
贤王问:“所以季珩的幸福不重要?瑢瑢的幸福不重要?幸福是两厢情愿的事,不是谁给、谁就要受的事。”
他指的是季珩、瑢瑢和芷薇,可贤王妃却想起自己、王爷和淑妃。
终于,她憋了几十年的话脱口而出,“既然如此,皇帝赐婚,你为什么要接受?既然你们已经注定不幸,为什么要给我一个幸福的空壳?”
几句话问傻了贤王,也问出他的罪恶感。
他以为自己已经给了她所有女人想要的,没想到她认为那只是空壳。
从成亲至今的第一次争吵,让贤王第一次反省自己对王妃的不公平。
贤王反问:“所以你想制造季珩和瑢瑢的不幸,再给芷薇一个幸福空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