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三品以下的官员不用理会?在他们东兴县,连面对七品县令都得鞠躬哈腰,不敢说太多话,锦春酒楼每个月要给五到十两不等的孝敬,否则偌大的酒楼可开不下去。
百姓眼中的三品高官,到了长英口中却成了轻描淡写,平常见都见不着的四品官、五品官竟然止步于王府门口,送礼可,喝喜酒大可不必,免得惊扰了贵人。
夏和若听着马车的编制、随着主人来服侍的仆婢安排、马车停放的位置、官阶的高低、在朝中的关系如何,还有谁与谁有仇、谁与谁结隙……光是马车的安置问题就让她头昏脑胀,有片刻的走神……
「王妃、王妃!您打起精神来,这些事今儿个不处理,明天又积上一大堆,事儿是忙不完的。距离您和爷的大婚只剩一个月了,容不得您马虎……」她真不是称职的王妃,日后有得他累的。
「不能都交给王爷吗?」回过神的她可怜兮兮的问。
长英投以鄙夷的眼神,「爷的事多,哪能事事操劳,王妃若是贤惠,就别想把自己的活扔给别人,我家爷又不是铁石身子用不坏,您也得体谅体谅他,多为他分担一些。」
夏和若被念得汗颜,还真是小有愧疚,她进京以来一路顺风顺水全是因为有王爷护着,而她好像什么也没有为他做。「呃,我努力看看,不过……能不能找几个宫里的教养嬷嬷教教我?我好快点上手……」
「这种事您得找爷,奴才只是奴才,没法说上话……」他算个什么玩意儿,能和宫里搭上话。
当公公的没几个能像周公公那般威风,他是在武帝时期就跟着太皇太后了,由个小太监混到今日的总管太监,得了不少的宠信,这才养成他骄矜自大的性子,处处压人一头。
不过被段玉聿赐了一脚后,他收敛了许多,回宫告状又遭到太皇太后冷待,目前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嚣张。
第十一章 宫中藏秘密(2)
「谁念着爷呀?」
「你怎么又回来了?」看到段玉聿的身影,夏和若简直想飞奔过去,他解救了她免于长英的口沫横飞。
「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又转回来,说完了我还得走。」他怕他一忙起来又忘了这件事。
「什么事?」瞧他急得。
段玉聿低下头让她为他拭去额上的汗,眼露笑意。「洪家人回京了。」
「洪家人?」谁呀?
看她一脸迷糊,他忍俊不禁。「你娘的娘家人,你的舅舅们,他们前两天终于抵达京城,一回到宅邸整顿一番后,便托人带话给我,希望能见你,过两日我空下来再带你去将军府拜见。」
她先是一怔,而后面上一喜。「你是说我舅舅吗?他们真的回来了?」
段玉聿点头,给了肯定。「你把要送他们的礼收整一下,我们过府时顺便带过去,挑他们用得到的,刚回来什么都缺,吃的、用的、穿的都别省,咱们府里有得是。」
「嗯!」她有舅舅了,将军舅舅,可以为她撑腰。
「那我走了,还得赶到宫里去。」说完,段玉聿急匆匆地走了,连头都不回。
段玉聿走后,两眼发光的夏和若红光满面,干劲十足,彷佛浑身充满力气,什么事都干得了。
她有底气了。
「长英,你说本王妃还有什么事要做的?一口气说完,别拖拖拉拉,接下来可要忙翻了,没得歇息……」
是夜,一声轰然巨响惊动了整个京城,皇宫突然冒出大火,熊熊燃起,高达天际的烈焰烧红每一个百姓的眼。
厮杀声从皇宫中传出,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发生宫变,胆大的爬上墙头瞧瞧发生什么事,是不是又要改朝换代,血流成河,谨慎的则带着一家老小往屋里躲,紧锁门户绝不开门,以免有贼入内。
铿铿锵锵的打斗声很快就结束了,未染一滴血的街道一如往常的平静,更夫敲打响板高喊着:「二更了,小心火烛!三更了,小心火烛」。
从来不在夜里打开的宫门破例大开中门,一名身上染血的高大男子走了出来,身后是他的十数名亲信。
月光打在他脸上,赫然是目光冷冽的段玉聿。
「回府。」
「是。」
有人牵来一匹黑色骏马,他翻身上马,马鞭用力一挥,马儿头也不回的向前奔驰。
其他人跟在后头跑着,因功夫深厚,两条腿也不输四条腿。
今夜很是凶险,他们个个都染了一身血,令夜里的官道血气浓重,血腥味惹得路边的野狗朝他们狂吠。
马蹄哒哒,落在长乐王府前,段玉聿一言不发的下了马,将缰绳扔给身后的亲卫,径自往里走。
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换下染了血的衣衫,而是大步走向夏和若正歇着的屋子,一脚踹开关上的门扉,一把抱住只着寝衣的女子。
「我以为我可以坐视不理,置身事外的冷眼旁观,管他们谁杀谁、自相残杀,谁坐上那位置都奈何不了我,大不了我回封地做我的长乐王,他们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动他们……」
骨肉亲情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天家无父子,明明看似不需要,但到头来还是狠不下心,没法视而不见。
「聿……」被惊醒的夏和若轻握他的手,表示她在,陪着他,他大可畅所欲言,不会有外人听见。
「可是一看见皇上溅血了,我还是忍不住出手帮他。他和皇兄长得十分相似,一看到他,我就想到当年待我如子的皇兄……」先帝真的待他很好很好,还亲口问他要不要九五宝座,愿意襌让传给他这弟弟。
但他没要,因为那时年幼的他只想往宫外跑,不想困在四面高墙里,那会闷死好动的他。
「别急,慢慢说,我陪着你呢。」
夏和若手劲小,重重捏他的手心一下也像猫儿搔痒似的,可这份心意段玉聿收到了,大手反包住小手,怜爱的放入掌心握紧,感受她的存在。
他深吸了口气,将头靠在她肩上。「我们精心布置了一个局,想把幕后的那条蛇引出来,没想到引出了三皇子。」
「不是宜贵妃吗?」她愕然。
她记得他们想逼出宜贵妃的身世之谜,特意弄了个圈套让宜贵妃钻,欲以此查出她究竟是谁。
段玉聿眸光冷厉。「两人暗中连手了。」
「咦?他们连手了?」怎么会。
三皇子的母亲金贵人和宜贵妃是死对头,两人在宫中冲突不断,不时闹出点事,两个都以美貌自傲的女人几时搅和到一块了?
「嗯,我们原本等着宜贵妃露出马脚,殊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三皇子竟带人冲进御书房逼宫,将刀架在皇上脖子上,逼他写下退位诏书……他简直是疯了,竟敢弑父……」那个畜生。
不仁不义。
「那不是惊险万分!」她惊呼,圆睁的双眼充满惊悸。
「那时我和我的人都埋伏在宜贵妃的寝宫外,根本没发现御书房那边出事了,直到看到火光窜出才惊觉事情有变,连忙赶往御书房,那火烧得太旺,差点把皇宫全烧了。」
段玉聿说着说着,心情平静了许多,没有之前的暴躁与想杀人的冲动,用尽一身的气力把心里的愤怒排出。
「怎么会有火?」还有人放火示警吗?
他神色疲累地揉揉眉心,但才刚一揉便被自个儿抱着的女人接手,小手轻柔的揉开他眉间皱褶。
「皇上原本正在批示奏章,他不愿受挟制,便推倒桌上的油灯,火势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