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臭袜子塞进她嘴里,二皇子妃这条漏网之鱼被就地正法,过去执法上的疏漏迅速被弥平,而这一切,都跟贺家没有半点关系了。
贺巽让她别原谅他,可是他做了很多让晴兰无法不原谅他的事。
她想好好休养,他便在京郊弄来一处温泉庄子,请来邹大夫专心为她调养身子。
怕她无聊,他邀来橙哥哥和玉姊姊陪她谈心说笑,他买下一屋子话本,养一群艺伶,种一大片花……他的体贴,让人无话可说。
贺老夫人来了,一到庄子便赖着住下。
贺洵来了,也不肯回京里准备科考,直说庄子更适合温书,唬谁啊,这可是会试,自然要在人文荟萃的京城造势,自然要时常上门拜访名师,才更有机会被看到。
黑子不走,白子不离,吴痕、吴迹天天守在庄子里,还有一群她没见过,却知道他们存往的隠术。
更糟的是贺巽,他居然向皇帝喊罢工,说眼下四海昇平、朝政清明、国富民安,再不需要他为朝廷竭尽心力。
他对皇帝说:“国事已了,微臣要办私事去。”
什么私事?自然是追回妻子啊。
他对皇帝说:“我把妻子辛苦赚来的银子全往户部送,一次两次还能原谅,接连十几次,妻子终于大爆炸,决定将我这个败家夫给休弃,这官没法儿做了,求皇上让微臣卸职,把妻子给追回来吧。”
瞧瞧,谁说他有野心、谁说他恋栈权位,朝廷有事,他出钱出力、一心为皇上把差事办好,朝堂无事,人家就急着卸权了呢,哪像那些当了几十年官的老油条,心无百姓、只有名利,眼中无国唯有官位。
有这种臣子,是老天爷送下来的礼物呐。
皇帝哼道:“女人走便走了,朕再给你赐一门好亲事。”
没想高冷的贺巽竟哭趴在皇帝跟前。
“微臣的心很小,只能忠于一个主子;微臣的爱情很小,只容得下一个女子。微臣知道自己不懂变通,但这是臣的天性,改也不改不了。何况,天底下要到哪里再找到一个比微臣麦子更会赚钱的女人?她的本事便是男人也及不上。”
听到前面第一句,皇帝乐得胡须眉毛翘起来,听到最后一句,皇帝的腰杆直了起来,这话说得正确,谁晓得日后朝廷还会不会遇上缺银子的事。
于是皇帝令下,一个德馨郡主封号往晴兰头上套,可孙媳封了,祖母也不能免吧,然后一品诰命的封赏跟着下来,所有封赏全往温泉庄子送。
圣旨到的那天,庄子上上下下一团乱。
照理说,那是贺家的事,与她这个被休弃的妻子半点关系也没有,可是大伙儿乱成一团,总得有人出面主持。
她出面,等同于认下自己,还是贺巽妻子的事实。
不过贺巽还是没有勉强她原谅,他请假,天天陪在她身旁。
他说:“不管前世或今生通通不算,我要从现在起,重新把你追回来。”
他做的事很小,但每件都熨贴着她的心。
他为她煮面,煮糊了,可她一口一口吃得满嘴甜;他为她劈柴,整整齐齐的柴火堆成箝火,他在篝火边为她唱情歌。
他说:“这首歌学了两辈子,终于有机会唱给你听。”
他为她摘果子,飞上树摘下一大捧,他不是农夫,挑不来哪颗最甜美,只能用嘴巴一颗一颗试,试到甜的放一边,试到酸涩的挤眉弄眼,最后取刀子,将甜美果子的切成一小碟送到她面前。
秦管事来了,把她最爱的帐簿送到面前。
他说:“我承诺过的,不会把你拘在后院一亩三分地里,你想跑,我当你的座骑,你想飞,我来当你的羽翼。”
他给她一箱子、一箱子的衣服,全是俐落的女装。
他说:“你是首辅的妻子,行商不必遮头掩面,你有权力带动风潮,让天底下的女人都羡慕你、仿效你。”
你说说,这样的他……谁舍得不原谅?
她说过的,就箅是石头也能焐热,何况她的心不似他的那般坚硬,她被焐暖了,半年后,她浩浩荡荡带着一群“家人”返回京城。
“揭榜了!二少爷高中状元!”
小厮拔高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围坐在厅里的家人抑不住满肚子欢喜。
“好样的,老大的弟弟就该这样子。”黑叙一把将贺洵抱起来转圈。
今年贺洵才十五岁呢,比起十四岁中状元的贺巽,不遑多让。
贺洵急拍里黑叙背脊,“黑子,我已经长大了,别这样,给我留点面子。”
“要啥面子?都是一家人,你就是骑在我们肩膀上长大的。”白叔方笑道。
晴兰靠在贺老夫人身上,娇声道:“祖母很厉害呢,养出两个状元孙子。”
“往后我还想养出几个状元曾孙呢。”贺老夫人笑望着孙媳妇,好像到这里,家才算圆满了。
阿巽和晴兰的感情蒸蒸日上,两夫妻做什么都有商有量。这样很好,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没有第三人涉入,就不会祸起萧墙。
贺老夫人想起阿巽的生母,想起自己的孩子,她想啊,若是没有满院子的莺莺燕燕,会不舍她的儿子有机会坐在这里,与她共话天伦?
“祖母,这事儿急不得。邹大夫说过,大嫂的身子亏得厉害,得好好调养。”贺洵一听,连忙跳出来讲话,虽然大哥大嫂年纪不小,但怀孩子可是一脚踩在鬼门关的事,必须得谨慎。
“贺奶奶要是想玩小孙子,赶明儿个我和黑子立马娶个老婆回来生。”白叔方道。
“贺奶奶千万别给老大身边塞人,女人多,麻烦更多。”黑叙也说。
贺老夫人横他们几个一眼,怎么一个个都拿她当恶婆婆?她有那么不讲道理?
晴兰见状,叉起腰、食指点上几个男人,“谁也不许欺负我家祖母,祖母只想抱自己的孙子,你们自己生自己养,别把责任推到祖母头上。”
喂,有没有搞错啊,他们这是护着她欸。
三人皱起鼻子,果然女人就是麻烦,分不清好歹、搞不懂是非黑白。
看他们吃瘪,祖孙俩相视一眼,笑了。
报喜的官差还没到家,贺巽早一步进屋。
皇帝说话了,他说:“天底下有你这么做臣子的吗?一会儿请假追妻,这会儿又请假生子,人人都这般怠惰,朝政谁理?”
贺巽哈哈道:“皇上的亲儿子多着呢,不能总教他们吃好穿好却不做事吧。”
皇帝大笑,这个冷傲臣子越来越有人气了,他挥挥手道:“行啦,你弟弟考上状元,准你休息三日,三天后返朝。”
就为这句话,让贺巽在这个时刻返家。
“这么热闹?”他把从百味楼带回来的梅子鸡递给下人,也不知道为啥,最近晴兰爱上这一味。
他上前向祖母请安后,问:“赏银准备好了吗?”
晴兰点头,“已经备下,正想找你商量,明儿个要不要请几桌,帮阿询贺贺。”
“自然是要请的,岳父岳母那里……”提及承恩侯府,他住了嘴,因为明白前世的结在她心底化不去。
贺巽拉起晴兰往外走,边走边道:“散喜钱的事,就交给祖母。”
“去吧!”看着手牵手毫不避讳的两人,厅里几个全笑弯眉毛。
“都过去了,别计较吧。”他搂着晴兰肩膀,轻声道。
“我知道,只是为姑姑、为前世的自己,会觉得不平。”
“家族荣耀胜过一切,这是世代教给子孙的观念,不只女子,必要的时候,男儿也会被逼着为家族那块牌匾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