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巽闻言一怔,是这样吗?他捂住她的嘴巴,低声斥喝,“你太大胆了,这种事岂是你能议论的。”
她拉开他的手,却依他的意思,压低声音,“为什么不能?皇帝无心朝政,二皇子空有野心却无仁义,身为商人都希望朝堂稳固政治清明,自然希望继任者有德有能。何况我做得事不叫干涉夺嫡,而是为国为民,我从未诱导朝臣,指挥帝心。”
贺巽哽住。此事牵连太广,一个不慎将满盘皆输,前世就是因为自己大意疏忽,才害得周鑫断送性命,在夺嫡路上惨败,今生他再补允许任何失误。
灼灼目光落在她脸上,他守住多年,连幕僚、师父都不晓得的秘密,竟被她数言便猜出,该说她太敏锐聪颖,还是说她初生之犊,傻得不懂何谓畏惧?
对上她的得意目光,贺巽隐隐头痛起来,是他把她给养的胆大包天。
见他迟迟不发一语,她拉住他手臂,认真道:“我们是同一国的对不?二皇子心胸狭隘,残暴苛寡,自私自利,他眼里没有百姓只有自己,你看的很清楚对不?你一定不会帮助他的对不对?”
“你够啰。”他恐吓她。
她把手心贴在他胸口,抓住他的衣襟,不想“够啰”,相反地,她越说越兴奋,“最近你常和祖父联手推动政策,还对四哥哥另眼相待,不是因为夏媛希,而是想误导周勤,让他误以为你偏向他,甚至相信某日登高一呼,你乐意成为他的阶梯,对不对?”
贺巽叹气,她不怕他,一点都不怕,他能拿她怎么办?一个火大,手臂勾起圈紧,他把她控在怀里动弹不得,好像这么做就能逼掉她的胆大妄为。
“你还打算一路说下去?”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讲!”晴兰捂住嘴巴,在他胸间抬头对上他好看的下巴,眉底眼梢带着控制不住的笑意。
她都讲完了,他有什么好说的?
“你都猜对了。”
啥,就这么一句?太少了吧,晴兰催促,“所以……”
“所以什么?”
“我们可以联手吗?我可以说说对周勤有什么计划吗?”
贺巽轻嗤一声,还真计划起来?她以为自己是谁啊!
“别看不起我,我是真的有想法呀。”她打算将前世打压周鑫的手段,一一在周勤身上落实。
他很淸楚夺嫡一事步步危机、处处险境,知道那不是办家家,不能纵容她胡闹恣意,但是她这么热情那么积极,她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盯得他热血沸腾……
好吧!他退让一步,松开手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先拔除他的眼线,再砍掉他的左右手,我知道明里暗里与周勤眉来眼去的是谁,我知边他埋三皇子府的眼线有哪些,我知道谁是他的左膀右臂,我还知道二皇子如何掌握对方弱点,逼官员和他站在同一阵线。”她一口气说上许多。
这会儿,贺巽是真的吃惊了,“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她挺起胸脯,自负、骄傲、得意,她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低声道:“牵姝阁是我开的。”
啥!京城最大、百官最捧场的青楼“牵姝阁”是她开的?贺巽错愕不已。
几杯黄汤下肚,妓女往身上一躺,男人身下硬了、嘴皮子就软了,用妓搜集情报,算她狠!
晴兰抱住他的腰,兴奋的小短腿在他身前猛跳,她没开口,但态度很清楚,她在说——夸我吧、夸我吧,快点夸两句来听听,我是真的很厉害啊。
她确实很厉害,超乎他想像的厉害,手一紧,他再度把她收进怀里,他不知道了,茫,也傻了……对这么厉害的她,他心动得好厉害,怎么办?
晴兰把纸条恨恨揉碎,贺巽居然……
为拔掉户部尚书陈俊,香香使尽浑身解数,才从陈俊手底下几个侍郎嘴里敲出情报,顺藤摸瓜、巡线追查,不知用掉多少人力物力,才将陈俊贪赃枉法的罪证翻出来。
千辛万苦终于把陈俊弄下台,还没开酒坛子欢庆呢,夏媛希就递帖子来贺府拜访。
太久没见到妹妹思念得紧?哈哈哈,为达目的,连这种鬼话都编得出口,晴兰对她甘拜下风。
夏媛希想她?是想她怎么不早点去死吧!
夏媛希来了,这没什么,令人生气的是……就在那天、那时,就在她“用力”招待夏媛希的时候,贺巽出现了。
贺巽见着他,哭得一枝梨花春带雨,抱怨周勤心气不顺,说她在皇子府里左右为难,话题拉拉扯扯、周周转转,用掉大半天时间,终于转到户部尚书这个职位上。
她开出三、四个名单,可怜巴巴地望向贺巽,然后,他竟然说:“既然是姊夫的事,能够帮上一把,我自会倾力相帮。”
他点头耶,他居然点头!还以为他是公私分明的正直男人,没想到他居然当着她的面允洛,并且一张比千年寒冰更冻人的俊脸,笑得花开阵阵、蜂蝶环绕。
可恶至极,早知道他无法拒绝夏媛希,她何必熬夜不睡,为整理陈俊的贪渍证据,搞到双眼通红、头晕目眩?
她把双手举高高,等着雷霆万钧,天摇地动的场景,没想……哪来的雷霆万钧,分明是绵绵春雨,滋润大地。
夏媛希带着满意笑容离去,而她胸腹燃起熊熊烈火。
晴兰乐观地安慰自己,贺巽只是做表面功夫,他懂得轻重,绝不会以私害公,然而今天她收到纸条了,户部尚书人选定下,恰恰是夏媛希开出的名单之一——张时庸。
再然后她收到周勤送来的大礼——满满一盒指甲盖大小的珍珠,以及三根百年野山蔘。
百年野山参可以在她被气到吐血时拿来续命,倘若续命不成,刚好用珍珠串成珍珠衫,让她当寿衣,应该再跟周勤要一块楠木的,可以连棺材都先刨出来备用。
这么大的手笔,可见得周勤有多顺心、多得意,多……相信贺巽已经投入他的阵营。
气死她了,是谁说户部尚书掌管皇帝的钱袋子,无比重要?是谁说牵一发动全身,这个位置是决定关键?当初讲得振振有词,发誓再难都要成功,然而挤下陈俊后,他竟将张时庸送上去?
哈哈哈,所以她长得很像白痴,很好耍弄是吗?
“少奶奶,这是余师父送来的新菜色,想请您尝尝。”丹云带来一个食盒。
余师父就是余大同,当初周记馄饨的大厨,她把人给挖来,让他主持几年的百味楼后,现在口袋宽松,便像前世那般将他养起来,天天尝试新菜色。
丹云打开食盒,里头是用皮蛋、咸蛋、鸡蛋、鸭蛋做起来的蛋品,看起来红红黄黄黑黑的,煞是好看。
“余师父说,如果少奶奶觉得可以,就取个名字摆在百味楼里开卖。”
“取名字吗?好得很!”她压下怒气,提起食盒,往贺巽的书房走去。
一路上,她调过好几次,才把微笑调整到最适合的弧度。
逬历里,贺巽、周鑫正在忙,一堆叠在案头的奏摺正等着他们批阅。
皇帝越来越信任贺巽,让他把奏摺带回家处理,而贺巽越来越信任晴兰,即使周鑫登堂入室,也不介意晴兰进门。
“嫂子。”周鑫眉开眼笑地道。
谁让每回晴兰出现就有好吃的跟着出现,果然,她手上的食盒沉甸甸的,周鑫下意识摸摸肚皮。
她没料到周鑫在场,愣了愣还是把食盒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