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吩咐的事,他哪次没有做好?红的、黄的、绿的……各色药丸,全在这儿。”四空大师从怀里拿出一只木厘,推到贺巽面前。
邹大夫是个神医,弄出来的药丸能够养身健体,令人耳聪目明,每回有人进贡新丹药,贺巽都得想尽办法掉包,吃过邹大夫的“补体丸”,皇帝龙体越发强健,有时回过头想想,皇帝相信丹药能使自己长命百岁,他需要负一部分责任。
第五章 天上掉下的亲事(2)
四空大师偏过头,突地倾身向前,“说实话,你是不是皇帝在外的私生子?”
噗!一口水没撑住,白叔方喷了黑叙满脸酒。
怎么可能嘛,别说长得不像,人家根正苗正,分明是已故忠勤伯的亲儿子。
白叔方笑得东倒西歪,满身狼狈的黑叙也忍不住喷笑出来,唯有贺巽仍然一本正经坐着,端起茶水,淡淡看着四空大师,“不是。”
“既然不是,人家想爱炼丹吃丹、爱自寻死路,你干么想方设法,一门心思要他活?”
贺巽微哂,因为周鑫年岁尚小,该学的事还很多,他需要充裕的时间来看来听、来学习,来让自己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没解释,只是望向窗外,轻声回答道:“皇上必须活着。”因为时机未到。
皇帝诸事不管,国政几乎全交到贺巽手上,有人批评他是权臣,有人说他包藏祸心,却也有越来越多识时务的加入贺巽阵营,他需要权柄来完成未完成的事。
摸摸鼻子,四空大师没追根究底,只道:“成亲后,找个时间到小庙坐坐?”
他说小庙是真的小庙,四合院宅子,大门上匾额写着“小庙”两个字。
小庙不招待香客,小庙藏书多到惊人,比起庙宇,小庙更像书院。
去小庙坐坐?贺巽徵有讶色,拜师至今四年,他也才进去过五、六次,每回过去,目的不是看书学习而是结识能人。
计算鉴税亏空的廖师父,是在小庙认识的,擅长水利工程的田大师,在小庙里结缘的,善于佈兵的李长疆……
他眉一挑,喜色流露,“邹大夫终于愿意见我?”
打师父从邹大夫那里取得各色药丸后,皇帝原本被折腾得七零八落的龙体,一点一点慢慢修补起来。他对邹大夫的医术深感佩服,几度想透过师父见邹大夫一面,但对方不同意。
“人家是神仙,哪肯沾染俗事?”若非他面子大、脸皮厚,硬逼着当人家的“至亲好友”,那些药丸……贺巽想都甭想。
“不是邹大夫,那是……”
四空大师笑道:“你不是很想知道我怎么会找上你,怎么会腆着脸毛遂自荐吗?”水到渠成,是该解答了。
“因为师父欠下某人恩情。”这点他很清楚,师父说过是为了报他人之恩才找上自己。
但贺巽对那人存有戒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在不知对方目的之前,尽管师父待自己一心一意,但多疑的他始终无法真正放心。
只是每回问到这个,师父总三缄其口。现在,是时候了?
“想见他吗?”四空大师捻了捡胡须。
“当然想。”
“先成你的亲吧,待婚礼过后来一趟。”
贺巽才要应声,然隔壁房里一声拔高的“那人不行”打断他的话,那声音像待宰的鸡被掐住脖子。
足卢予橙的声音!
在晴兰消失的同时,卢予橙也不在京城一,不管贺巽如何多方打听也找不到两人,现在他出现了,那么晴兰是不是……
想也不想,贺巽抛下筷子起身。
酒不行、菜也不行啊,万客楼里客人少,经营上确实有问题,得大力整顿才能改善情形。
自从知道要嫁给贺巽之后,晴兰请房玉和卢予橙出京,帮着把贺家开在各处的铺子全给逛过一轮,结论是——经营者不上心,管理者没能力。
情况再这么维持下去,几年前经营得风生水起的铺面,只能维持一个活不活、死不死的局面。
“晴晴,你别再逗橙哥哥,你没见他抓腮挠头心急的不得了,你好歹说说夏家接你回去是要做啥?”房玉放下筷子,推推晴兰。
“我都十四岁了,你觉得呢?”这不是明摆着吗?
“给你照亲事?”房与见卢予橙皱眉松眉、松眉皱眉,一句话卡在喉间似的,便开口替他问:“你还没及笄呢。”
“这年头十三、四岁出嫁的女子也不是没有。”
“换言之,夏家已有安排?是谁?四陵候府的陈三少?”
“那人不行!”卢予橙道。
“怎么不行?”房玉被他拔尖一嗓子给吓得大翻白眼。
“陈三少是个急色鬼,身边的通房姨娘都可以组一班唱大戏了,他给晴晴提鞋倒水都不配。”
卢予橙仍然喜欢经商,一间小小的书肆,让他经营成全周朝最大的书铺子,眼下已有十几家分店,他的铺子捧红了紫霞先生、南宁大师和权权姑娘,眼下他们亲手制的文房四宝,由他独家卖出。
去年他还开起木材店、砖瓦店,手下有一大群工匠帮他到处盖房,他还培养起许多庭院设计师,现在但凡兜里有几个钱的,都想请他造房。
如今卢予橙也算得上大商家,送往迎来的,多少知道名门贵户里那些龌龊事。
房玉道:“陈三少不行,那徐尚书家的二少爷呢?够洁身自好了吧。”
“那人就是根木头,打三棍都放不出个屁,跟这种人过一辈子太憋屈。”
“李侍郎家的五少爷呢,风雅却不风流。”
“那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又蠢又笨,会作两首酸诗便自觉高人一等,嫁给这种人没前途。”
“赵太傅家的长子呢,十八岁考上三甲进士,有几分本事,会说话会做人,不是块木头,身边没有通房姨娘,可以了吧?”
“他是庶子,还有个性情刻寡的嫡母,晴晴嫁过去肯定会被磋磨。”
房玉说一个,卢予橙反对一个,每个反对都让晴兰心头渗入几分微甜,这才是亲人啊,事事为她着想的亲人。
“那贺巽呢?有本事、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身边没有女人,又没有父亲母亲,媳妇不会被蹉磨,行了吧?”
房玉提到贺巽,晴兰心底震了震,他竟让玉姊姊点到名?
小脸微红,正想开口把话说明白,不料卢予橙却比她还快一步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他……太厉害,男人太厉害,女人会被压得喘不过气,一辈子憋闷哪能过上好日子?”
啥,这也算理由?房玉的白眼快翻到后脑勺,道:“依你的说法,晴晴谁都不能嫁啰?家世好的嫌嫁乱,家世不好的担心人家贪晴晴的钱财,有爹娘怕被欺,没爹娘嫌教养不行,傻的不行、厉害的也不行,那你来说说,要怎样的人才配得上我们家晴晴?”
“自然是要真心稀罕晴晴的。”
此时贺巽推开门,冷冽的目光落在晴兰身上,他板起脸孔,等着她给解释。
解释她为什么凭空消失?解释她为什么让自己那么担心焦虑?解释她怎能不考虑他心情?也解释解释为什么人在京城,却不见他一面?
这回,他非要逼出她的身世家底,不管朋友还做不做得成,他都要掌握她的所有讯息,他不允许她第三次莫名失踪。
他的眼睛再冒火,他的怒气已经烧到头顶心,晴兰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不是不想见他叫,实在是所有的事全挤在一块了,她无暇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