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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浔封很难回答,只好转移话题。“找时间让弟妹领桓儿去育才报到。”

  “育才?早就没名额了呀。”

  闻言,颜氏喜不自胜,天晓得她有多喜欢姚娘子,多希望能与她建立交情,多想亲口问问,她是如何让自己活得这么精彩?

  看着颜氏的不敢置信,陆浔封很少得意的,尤其因为“位高权重”而得意,但这回他得意了,他抬高下巴,道:“我是谁?”



  短短三个字吓坏陆浔嘉,他紧张兮兮地拉住颜氏问:“能不能请岳父帮大哥看看?大哥情况不对。”

  颜氏的父亲是五品太医。

  他确实不太对,知书一个点头便把他的心给点到天空中下不来了,就这样飘着飘着,让他的眉角眼稍往上翘,他迫不及待,他不晓得为什么天亮得这么慢?

  知书也睡不着,怎会……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分手后还要当朋友?在二十一世纪都很难的事,她怎能拿到古代套用?她肯定疯了,不是早就说过,永远不会再见的吗?

  从床上坐起身,她捧着脸,傻傻地看着被月光照出一片光晕的窗子,心跳速率比平时快上许多,那是雀跃、是快乐、是兴奋,是……不该存在、天理不容的情绪。



  世事不会依旧,光阴不仅仅能弭平伤口,还能造就事过境迁的事实。

  他们不再是当年的两个人,就算曾有过几分情愫,也早在岁月中消磨殆尽。

  所以……凭什么快乐?怎么能够快乐?不应该的啊!

  知书下床,从壶里倒出一杯茶水。

  她推开窗户、举杯,不是想邀明月,而是要用涩了苦了的茶水清洗脑袋。

  “为什么脑内啡、多巴胺、血清索大量分泌?因为最近吃太多果子、晒太多太阳、做太多运动,导至过度快乐,没错,我的快乐与他无关。”

  她试着说服自己,但……欲盖弥彰的味道好强。

  既然无法说服,就只能转移。

  她对自己说:“猜猜什么动物最快乐?”

  “什么动物?”

  突如其来的回应吓呆了她。

  有鬼!某个平行空间的自己在和自己对话?她猛然抬头,发现树上蹲着一个黑影子。

  她没有武功,视力没有二点零,而且这种程度的月光还不足以照亮整个夜空,所以……砰地,她直觉关上窗。

  只是门关上之后……不对啊,维维、思思睡在隔壁,她没有掩耳盗铃、假装天下太平的资格,她只好用力吸气,鼓足勇气,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打开窗户。

  不管窗外是贼是鬼,身为亲娘的她都不能躲避。

  树上黑影跳下来,直到他走近……她终于看清楚了,是陆浔封?

  “是什么动物?”他追问。

  “骆驼,你听过这种动物吗?”

  “听过也见过,在边关打仗时。为什么它最快乐?”

  “没有足够的快乐,它怎能在沙漠那种恶劣环境生活,怎能一个月不吃不喝,依旧存活?”

  “所以越辛苦却依然存活的人,代表他够快乐?”

  “理论上是。”

  等等,她干么回答?她应该先问问的啊!问“为什么这么晚,你在这里”或者问“你知不知道擅闯民宅不道德”。

  但她来不及开口,他又说:“你不认为路轮能在苦难中生存是天命所赋?不认为人经历磨难依旧傲立,是因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她讲的是科学,他说的是神学,科学确实有些霸道,但也解开许多人类未知的答案。

  “如果事事赖在老天爷头上,老天爷会很冤狂。”她耸耸肩。

  冤狂?无所不能的老天爷如果知道自己被这样形容,不知道有什么感受?陆浔封失笑问。“你不信神佛,不信报应?”

  “我信,不管神佛带给人的是恐惧或教化,都是劝人向善,我相信所有的善念都会让这个世界更美好,但我不迷信。”

  “信与迷信的界线在哪里?”

  她想了想后回答。“有个叫大明的国家,因上位者无德不仁、政策频频出错,导致民生凋敝、叛贼四起,皇帝不反躬自省,却去寻个算命的。

  “他在算命摊上测字,写了个有没有的“有”字欲测国事,算命先生说:“有字上面是大的一半,下面是明的一半,大明江山丢掉一半,非常不好啊。”

  “皇帝忙道:“不,我要测的是朋友的友。”算命先生说:“友是反字出了头,反贼出头,国家还会好?”

  “皇帝更着急,说道:“不,我要测酉时的酉。”

  算命先生无奈回答:“九五之尊,断了头、没了脚,这国家……完啦。”

  听着她的故事,陆浔封的笑容敛不住,就这么明晃晃的出来见人,若被陆浔嘉看到,肯定又要去请岳父出马,帮自家哥哥好好瞧瞧。

  但怎敛得住?她这么会说故事,说得生动有趣,一点一点绑架他的心情,让他的意念随着故事起伏不定。

  “所以最后大明江山断了。”

  “断了。”

  “这代表算命的很准,应该相信,怎能把它归为迷信?”

  “首先,不问苍生问鬼神,有这样的皇帝,朝代岂能延续?再则,谁晓得算命先生是不是反贼乔装改扮,刻意在皇帝心底埋刀,让他相信王朝已断,军队必败。知道皇帝最后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

  “在煤山上吊而亡,他写下一封血书,说自己之所以成为亡国之君,皆是臣下所误,死后无颜见祖宗,唯有取下皇冠、披发遮面,任你们分割尸身,只要别去伤害百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可老百姓更希望他在位时为善,别等到死前才说那么几句感动话语。”

  “也许更朝换代是天命所归,上苍注定大明该毁灭。”

  绕来绕去,话又绕回科学与神学的对立。

  知书笑道:“我总认为不努力一把,就将什么事都归诸于天命,既偷懒又不负责任。”

  “偷懒我懂,跟不负责任有什么关系?”

  “假使不拚搏一场,待结果不如预期,就怨天尤人、恨世道不公,你不觉得这样很不负责任?”

  她的话敲动他的心,说不出的感觉在胸口涌动,所以……他应该拚搏一场,不应该既偷懒又不负责任?

  陆浔封不懂得血清素、多巴胺和脑内啡,也没有吃大量蔬菜水果或运动,但现在身体里面正大量分泌着快乐激素。

  陆浔封很少因“位高权重”而得意,但他得意了。

  他是皇帝重用的威武候,有权有地位、还有大本事,就算她有丈夫有孩子,就算她身上已是死局,他是不是能试着将局面盘活?

  知书皱眉,她在干什么啊?干么讲故事、干么东拉西扯,说这么一堆,她该质问他才对。

  拉回正题,她问:“你为什么这么晚过来?”

  “不晚,是很早,天快亮了。”

  “好吧,你为什么这么早过来?”

  “有件事,昨天太急,没跟你讲清楚。”

  正确的说法不是“太急”,而是“太乱”。

  那时他说:“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来接你去见我恩师。”

  然后她点头,然后他忙着快乐、她忙头晕,两人都没有继续下一句,就各归各家、各找各妈,然后……

  “我想,我有必要把情况说清楚。”

  “你说。”

  “那天与你争执不下的是秦宁。”

  知书意外,他就是秦宁?因深爱的妻儿早亡、终生不娶的宁王?他就是那个……死前的最后一抹温柔?

  “秦宁是皇帝的亲手足,自小早慧、聪明外露,传言先帝过世前,有意将皇位传给才七岁的他,这事是真是假没人知道,但这成为皇帝的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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