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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下午,陆浔封、陆浔嘉到母亲跟前请安。

  陆老夫人松口道:“封儿,若你非要姚知书,那就娶吧,娘只有一个条件,你得纳紫雯为妾。”

  能为外甥女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紫雯的继母不是个好相与的,要是没有侯府照应,她定会卖了紫雯。

  陆浔封闻言,脸色倏变。



  颜氏见状,心里暗道一声:坏了!若是大哥倔强起来,肯定要坏事,因此她抢在陆浔封开口之前,软声道:“婆婆,这件事情万万不行呐。”

  果然,陆老夫人硬了声嗓。“为什么不行?”

  “表姑娘心仪宁王,事情都摆上台面了,倘若大哥纳表姑娘为妾,往后大哥要如何与宁王相处?

  “婆婆,咱们侯府不是普通人家,不但得顾虑名声,还得顾虑交情、前途,倘若日后八皇子当了皇帝,辅佐他的宁王和大哥有心结,这、这……我是个妇道人家,说不出大道理,可媳妇真觉得不妥呀。”

  颜氏哪里懂得朝廷事,她不知道八皇子不受皇帝所喜,更不晓得日后秦璋真能登基为帝,她纯粹是胡说一通。若干年后,想起今天这出,颜氏不免得意,枕边她问:“相公,你说我是不是未卜先知?”

  陆老夫人虽然出身低,却也晓得大户人家规矩多、极重名誉,未婚女子怎能心仪男人?又怎能摆上台面?



  “你敢给紫雯泼脏水?”陆老夫人大怒。

  “冤枉啊婆婆,要不你请表姑娘过来问问,我真没胡说。”一急,她直接跪在地上,心想:要装可怜吗?她也会呀!

  宋紫雯心乱不已,事情不如预期,她以为姨母会大怒、会逼着大表哥立刻娶自己,可是眼看十几天过去,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每天在姨母床边侍疾,姨母半句都不说,她失却耐心,暗示地问上两句,姨母却叹道:“再等一段时日吧,封儿性子倔强,若是再强逼他,说不准又会把他逼到战场上。”

  可是怎么能等?她已经十九岁了,哪还等得起?倘若最后表哥坚持不娶自己,她要怎么办?

  数年前,姨母一条白绫让大表哥让步,如今她可以故技重施啊,她就不信孝顺的大表哥打死不低头。

  就算他对姨母已不如过去,但皇帝崇尚孝道,就算为仕途他都该顺从。

  所以……为什么姨母变了?

  在旁研墨的婢女被她盯得心慌意乱,惊慌间手腕施力过度,墨汁从砚台喷出来,白色的纸张喷上几点黒\渍。

  宋紫雯大怒,啪啪啪几个巴掌狠狠撺上丫头脸颊,她在发泄、她使尽全身力气,瞬间婢女双颊一片红肿。

  婢女跪地求饶。“姑娘恕罪,奴婢错了。”

  看着她可怜狼狈的模样,宋紫雯彷佛看到自己,她痛恨卑微\'痛恨下贱,因而抓起砚台往婢女头上恨恨砸去,其实她想砸的不是婢女,而是自己不愿承认的低下身分。

  砰地一声,鲜红的血和着墨汁从婢女额头上流下。

  “滚!给我滚得远远的,不要让我看见你!”宋紫雯失控大吼。

  婢女强忍着恐惧与晕眩,踉踉跄跄地躲出去。

  下一刻,她抓起染上墨汁的纸用力撕成两半、四块……她不停地撕,彷佛撕碎的不是白纸,而是自己的恐惧与愤怒,顷刻间,碎片飘落,满桌满地点点雪白。

  她颓然地撑住桌面,泪光闪闪,像走投无路的困兽,砸壶摔杯,在屋里来来回回,不停咒骂……

  “小姐……老夫人请小姐过去。”

  小丫头不敢进门,怯怯地站在门口轻唤。

  宋紫雯猛然回头,姨母要见她?莫非……大表哥低头了?

  颜抖的嘴角轻扯,喘息间,脸上透出一抹诡谲笑意。

  双膝跪地,紧握拳头,她的指甲深陷掌心,慌乱袭心。

  是大表哥出卖她?不会,大表哥重诺,承诺过的事绝不改变,那么……姨母怎会知道宁王?

  目光扫过一圈,陆浔封面无表情,垂眉坐立,陆浔嘉面带同情地望向自己,只有颜氏……她嘴角含笑,看好戏般地望着自己。

  所以……是她!凌厉目光对上,她深吸口气,如果是颜氏,她不怕,颜氏没有证据,而姨母相信自己更甚于她。

  “姨母,事关女子名誉,你不能偏听偏信一面之词便诬赖外甥女与宁王有私。”宋紫雯喊冤,眼泪滑下脸颊、点点滴滴,看起来楚楚可怜,教人动心。

  “你真的没有?”

  “我愿以性命为证,若有人信口雌黄想毁我名誉,紫雯愿以死证明清白,但死后魂魄不散,我要害我之人得到报应。”宋紫雯目露凶光。

  颜氏报唇一笑,这人……事情还没过去呢,就已经在盘算着秋后算帐?

  “好,颜氏,你来说说,为什么诬指紫雯心仪宁王?”陆老夫人道。

  果然是她!宋紫雯咬牙相望,那眼光像蛇淬了毒的锐牙。

  “崇亲王府老夫人生辰宴,婆婆让媳妇陪表姑娘同去,那时不知打哪儿来的传言,说宁王在寻一名白衫女子,那段时间白锦、云缎突然在京城盛行。

  “那天早上,表姑娘便是穿上一袭素色衣服,媳妇还记得婆婆训表姑娘说:“生辰是喜事,怎能着一身素白。”硬是让表姑娘下去换装。”

  “这件事我记得,那日紫雯是把衣服换了才出门的。”

  “没错,但那日宴席上表姑娘不小心弄翻酒水,崇亲王府的婢女引她下去换衣服,换上的正是那袭新裁的云锻白衫。

  “媳妇本想陪着表姑娘,可表姑娘坚持不需我陪,媳妇心下纳闷,再加上席间等得太久,都未见表姑娘返回,这才藉口更衣,到外头寻人,然后……媳妇在花园里,看见表姑娘与宁王说话。”

  宋紫雯连忙辩解,“当时大表哥迟迟未给家里写信,我不过是向宁王多问了两句战场上的情形,你就这样捕风捉影,想陷我于不义?颜氏,你居心何在?我素日里待你不薄,便是日后与大表哥成亲,我也打算养着二房一家,让二房沾侯府之光,可你竟然如此恩将仇报!”

  果然,话不能说太多,一多就会出错,心急之下,宋紫雯的话惹得陆浔嘉直皴眉。

  即使住在侯府,他也没让大哥供养,更没想过沾侯府之光,表妹这样说话,是认定他们一家是侯府蠹虫,专门吸食大哥的血?

  “若只是说几句话便罢,可当时表姑娘塞了什么给南王,要不要我说说?”

  “我没有,你怎能无中生有?我根本没有……”说到后来,她哽咽不已,哭得一整个梨花带雨。

  她当然有!陆浔封心知肚明,那日的鸳鸯荷包、那日的心悦表白,所有事全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过。

  他不提,是因为当时没有留下证据,就算捅到母亲跟前她也会偏听偏信,也因为感激表妹这些年在母亲膝下承欢,弥捕了自己无法在身边尽孝的遗憾,更因为童年时受过的那几点恩、几分情,可他没想到她可以睁眼说瞎话、理直气壮到这等程度。

  回想那日她对知书的咒骂,陆浔封皱起浓眉,宋紫雯变了,她再不是多年前那个天真清纯的小表妹。

  颜氏摇头叹道:“表姑娘不知道,隔天宁王便将你绣的荷包给送回来,王爷许是想把东西送到婆婆跟前,让婆婆私底下与表姑娘说说,可当时婆婆病着,媳妇便将此事给掩了下来。本以为这样能保住表姑娘颜面,却不料……”未竟的话,她用一声叹息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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