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知书!”
一声震耳大喊,卢华辛和陆浔封同时起身,远远看见秦宁迈开大步,满面激动地朝知书走去。
他们不明所以,快步走到知书身边,然后一左一右,门神似的护着她。
秦宁很急很生气,却没放下思思,幸好思思没被吓哭,只是睁着大眼睛巴巴地看着陆浔封,讨好似的。
卢华辛见状,心又酸了一溜溜,这小丫头,是谁给她把屎把尿的,竟三两下就投奔敌营?
但能怎样?谁让人家是血脉相连。
没错,就是血脉相连,陆浔封被女儿一个可怜眼神扯痛心脏,手指一伸往秦宁穴道戳去,迫得秦宁手软、没法儿抱紧孩子,下一瞬思思让陆浔封抢回去。
回到亲爹怀里,思思的头猛往他怀里塞,像蚌壳得窝进泥沙里才得安全感。
陆浔封没好气地瞪秦宁一眼,低头对女儿说:“有没有学到教训?以后要记住,不是所有好看的男子都是好人。”
知书:“……”
秦宁:“……”
知书并不明白秦宁突如其来的急怒,他是“姚知书”死前最后一抹温柔,这个桥段她反覆看过几次,心想着,如果姚知书在作死之前先遇到秦宁,会不会从炮灰摇身一变成为人生胜利组?
可惜作者不这么安排,她只能为姚知书悲惨人生终结前的小浪漫心酸。
板起脸孔,知书问:“不知小女做了什么惹怒王爷?”
在陆浔封朝自己动手时,秦宁就警觉到自己错了,他没想欺负思思,只是心急、只是……“对不起,请告诉我,你在哪里找到亚继的?”
“买房附赠的呗。”她不满他的态度,便吊儿郎当应付。
秦宁用力抓住她的肩膀,郑重道:“不要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陆浔封发现不对劲了,秦宁出身皇家,最擅长的就是隐忍,更别说他是只名符其实的老狐狸,笑是怒,怒极反笑,他从不透露真表情,相交近十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秦宁。
陆浔封将思思塞给卢华辛,一推一格,拨掉秦宁的掌控,他将知书护在身后。
他先对秦宁道:“有事好好讲。”再对知书说,“把你收留亚级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
知书也发觉不对了,于是她从一开始的闹鬼事件讲起。
故事结束,他问亚继,“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多年过去,记忆已然模糊,他只有少许的片断记忆。“我住在很远的地方,家很大、腿跑断了也跑不完,爹不在家,娘老生气,常有人在耳边叫我要乖,别惹娘伤心。”
没错,他们原本住在京城,但妻子蠢笨,老被人设套,一次两次拖自己的后腿,而唯恐天下不乱的皇上总往自己身边塞人,塞得王府后院变成一团混水。
他并不喜欢她们,却为掩人耳目,不得不弄出一副风流多情、热爱温柔乡的姿态,为此妻子愤怒不已、手段凌厉,那时京城宁王府的后院是女人最多也是女人死得最快的地方。
后来皇上强迫他出征,他顺势将妻儿送回封地,那儿的宁王府不精致却大到不行,可是他没想到,班师回朝后,迎接他的竟是妻儿的死讯。
望着秦宁凝重的目光,知书猜出几分。
作者并未在书里提到亚继、亚初、亚琛,她以为自己创造了另一本书,里面的人物与京城三杰并不重叠,但作者提过秦宁悲惨的后院,他的妻儿在蜀州被匪贼所害,从那之后他再没回过蜀州。
知书问:“亚继,你还记得你和娘亲碰到什么事吗?”
过去不问,是担心亚继心灵伤口难以复原,现在必须问,是因为秦宁的激动,她猜,他怀疑亚继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娘带我去庙里,半路碰到坏人,他们把娘半边身子给砍掉,亮晃晃的大刀就要朝我头上落下,但一个土匪出手阻止,他们吵架吵得很凶,有人坚持杀我,有人讲道:‘就说他掉进山谷、尸体找不到……’最后我被卖掉,坐很久的车……”
这段始终是他心底的阴影,再次回想,有说不出口的厌恶和恐惧。
但在知书的引导下,他还是慢慢说了,说他被带到京城、被卖进小倌院,最后沦为乞丐。
满腔怒火升起,秦宁咬牙切齿,小倌院吗?他锐利了目光,京城就那么一家,很好找的,人人都道他性情温和,殊不知以德报怨从来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他们不是土匪,是买凶杀人。”知书道。
此话一出,所有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知书皱眉,暗骂自己愚蠢。
她没有证据啊,之所以知道此事,是因为作者写得清清楚楚,宁王的妻儿之祸源自于混乱的王府后院。
见她迟迟不语,秦宁追问:“你怎么知道的?”
她……无法回答。
陆浔封见不得她被逼迫,代她开口,“匪徒之间的争执。”
争执?是了,“就说他掉进山谷、尸体找不到”,为什么要“说”?要向谁“说”?是谁买凶杀人,是……
知书舔舔嘴唇,她知道不该多嘴,却又舍不得亚继遭此横祸,于是不顾一切道:“王爷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后院?”
秦宁目光冷冽,他也想到了,那并非王妃第一次遭侍妾毒手。“我会査清楚。”
这一査便査出远在蜀州的袁侧妃,她腹中胎儿曾被王妃弄掉,因而生恨。
结果出炉时,知书意有所指地看着陆浔封。
他被看笑了,说:“我们家不会有这个问题。”
然后订出陆家家训——陆家男子不得纳妾,终生只能娶一妻。此为后话。
“你怎能确定亚继是你儿子?”陆浔封问。
他并不喜欢妻子,她的手段令他厌恶,但对于唯一的儿子,已尝过后悔滋味的他相当重视。
“他叫做秦继,这名字是我取的,我找玉、雕玉,把他的名字刻在玉佩上。”秦宁问:“亚继,你的后背靠近肩胛处,可有颗朱砂痣?”
亚继没说话,知书替他回答了。“他有。”
不会错了,当时三个孩子当中,只有他清清楚楚告诉自己,他叫做秦继,再加上玉佩的“继”字,她方为他取名亚继。
莫怪秦宁见过一回便对亚继上心,那是父子之间无法形容的联系吧。
“亚继……”
她还没说话,就听见他赌气道:“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
“为什么不?”秦宁不干了,过去不知道血缘关系便罢,如今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他还闹。
亚继望着知书,他对娘的印象淡薄,只记得她总是忿忿不平,对于爹更是不存半点记忆。
他是来到知书身边后才晓得原来母亲可以为孩子做这么多事情,姑姑与他无血缘关系,却让他了解何谓母爱,他不想离开,不想回到一整天也跑不完的偌大府邸。
伸手,他把思思抱进怀里,再说一遍。“我不走。”
思思紧紧圈住他的颈项,也学着说:“哥哥不走。”
被亲儿子拒绝很损颜面,但生得儿身生不了儿心,打孩子出生,自己不曾尽到父亲的责任,反而是知书为他做得更多。
捺下性子,他安抚。“舍不得姚娘子?放心,她很快就会搬来跟我们住。”
吭?有这种事,她怎么不知道?知书满头雾水,怀疑秦宁没睡醒。
刷地,陆浔封对秦宁怒目相向。“你想都别想!”
“我立刻进宫求皇上赐婚。”
什么?强买强卖啊?太超过。“我不嫁。”知书坚定反对。
“由不得你。”是阿封亲口说他对姚娘子没想法的,既然好兄弟没意愿,他乐得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