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燕瑀好想哭,他哀求道:“够了!用最好的、最贵的,多少钱我都付。”
“爽快!”郑以芳飞快念出一串,“麻沸散一百两,羊肠线五百两,缝合三百两,手术两百两,药材一百两,汤药费五百两、看护费……总共两千六百两,麻烦前面柜台结帐。”
玉珍公主傻眼,这是……抢劫?
一时间她停下动作,燕瑀再也忍不住,他放声大叫。“还不去!愣在这里做什么?你想痛死我吗!”
玉珍公主点点头,飞快往外跑。
人走了,苏木身边空了,没有榴莲侵袭,连空气都变得清新,郑以芳声耸肩,将一块写着“手术中,请勿打扰”的牌子挂上,再将门给锁了。
麻沸散喝下肚,不过片刻功夫,燕瑀陷入昏迷。
“我都不知道当大夫这么好赚。”苏木一面缝一面说,这是暴利啊!
“当然,你是神医、我是神护士,神级的人,自然有神级的价码。”
“你知不知道,在铺子里我就敲了她几千两?”
“敲了公主不敲皇子忒不公平,说不过去。”以芳嘻皮笑脸,“何况咱们这是替天行道。”
这两个嚣张跋扈的贵人,早该被修理。
行!以芳开心就好,反正这事儿是他们自找的,这么浅的伤口,随便一个大夫都能缝合,偏生要闹上这一出,也不知道谁倒楣。“今天怎么这么早过来?”苏木问。
“周望的事查不下去了……”以芳将查到的线索一一告知。“但是我觉得他没死。”
苏木点头,他也这么认为,他与师父之所以能解此毒,纯粹是运气好。
师父曾经遇上一名中毒者,试过各种药方,花去九牛二虎之力都无法治疗,一回病患罹患肺炎,苏木以板蓝根为药,本意是治肺炎,没想到竟误打误撞把人给治好。
那名中毒者叫做陈焕,也是一名武将,如今驻守南方,当年他和郑启山一起杀进皇宫,结束旧朝,这样的两个人中了同样的毒,让他无法不多作联想,何况周望曾经那么接近权力中心……得再查查。
“你觉不觉得,今天这件事很奇怪?”以芳说。
她也看出来了?苏木欣赏地望了她一眼,她常说自己笨、说自己是轨裤,也总认为自己远远比不上以笙,可哪里是了,她分明就是聪颖敏锐。“你觉得哪里奇怪?”
“燕瑀好大喜功、性情招摇,每回出宫身后都要跟一大群人,搞得好像皇帝出巡,今天为什么只身出门,还受了伤。”
“没错。”
“而玉珍公主……”
“她怎样?”
“如果他们一起遇难,为什么她毫发无伤,全身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一抹欣赏自苏木眼底滑过,“不错,观察得很仔细。”
“这代表玉珍公主没有参与事件,但如果她是在事后遇见燕瑀,依她的个性应该会大嚷大叫,这里可是京城,一块招牌打下来都会砸到三个当官的,谁不想奉承胤子龙孙?要是碰上个当官的,燕瑀一定会轰轰烈烈地被送回宫里。可是玉珍公主没有,为什么?”
“燕瑀要求的。”苏木淡声道,所以燕瑀不愿意透露身分。
“为什么?怕受皇上惩罚?”
“伤成这样,皇上还会对他下重手?”皇子子嗣不多,不管燕瑀是真嫡子还是假嫡子,好歹是挂在皇后名下,宝贵得很。
“你的意思是……燕瑀不是怕被罚,而是不想被知道?”
燕瑀怕死又不愿声张,于是找上知根知底的苏神医,事后一阵恐吓威胁,再许以若干好处,他相信自己有本事让医馆上下闭嘴。
当然,如果不肯乖乖照做,以他的皇子身分,弄死几个大夫、弄倒一间医馆算什么。
“他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我也想知道。”
“这件事要禀告皇上吗?”想到燕瑀倒楣,以芳忍不住心情雀跃,可不是吗?成事难,坏事还不简单。
苏木失笑,“才拗了人家那么多银子,就良心一回吧。”
“好吧,就良心一回。”
他纵容一笑,问:“我要剪开他的衣服,你敢看吗?”
“连鬼我都想看了,不过是一个胖子的肚皮,有什么不敢的?”
苏木失笑,这样跳脱的性子呐,让她在人前处处守规矩,真是辛苦她了。
剪开衣服、露出肚皮,除了伤口之外,白花花的肚皮上还有一个紫红色手印,以芳吃惊抬头,“他招惹的不是普通混混,而是武林高手?”
“是不是高手还不确定,但对方确实有武功。”苏木抓起他的手把脉。
“他受内伤了吗?”
“有,不重。”喝两帖药就行。
“真幸运。”
苏木突地笑出声。
“怎么了?不是吗?”
“与幸运无关,多亏他腹间油脂丰厚。”
苏木说完,以芳意会,两人失笑不已。
手术很快完成,燕瑀被送进病房,有专门看护照顾,他们一起回到后头宅子。
苏叶不在,不知道去了那里,苏木泡一壶茶,两人一起进书房。
通常进了屋都是他看书、她有一搭没一搭乱聊,最厉害的是——书他看进去了,话也聊上了。
能一心二用到这等程度,苏木不是普通简单。
以芳趴在桌上,看着他的侧脸。
她能够理解玉珍公主的花痴,因为……她也一样,看过千遍还想再看上万遍,他待人淡淡的,却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他不太爱说话,却让人想一直一直说给他听。
是与生俱来的气势?让人只要靠近他便觉得安全、安稳、安心?
“怎不说话了?”苏木放下书,帮她倒一杯茶水。
“能说的话全说完了。”
“说说家人吧!”
又让她说家人?没有家人的他是有多寂寞啊,怎么总爱听她说家长里短?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强大优秀的男子心疼了。
“我娘把聪明才智全生给哥哥弟弟了,他们习文习武、习兵法,年纪轻轻就考上文举武举,娘常说,愚昧者才会仰仗祖荫,有能耐的人得靠自己的双手开创新局。”她咯咯笑两声,揉揉鼻子,不好意思地看向苏木。
“怎么了?郑夫人的话很正确啊。”
“我就是那个只能仰仗祖荫的,五岁还认不得字,八岁抚琴,轻勾两下就把弦全给挑断,十岁时爹不知哪来的奇思妙想,竟想让我学打鼓,五天内我敲破八面鼓、鼓断四副鼓棒,我是个只会吃饭和惹事的笨蛋。”
“不对,你很聪明。”他反对她的话。
他这一说,她笑眯了眼睛,全天下只有他会这么认为吧。
“你人真好。”她实心实意、百分百诚恳地说出这句。
他揉揉她的头发,温声道:“你也很好。”
“娘不敢请教养嬷嬷,只让几个哥哥连夜削了上百根竹棒,亲自教导我规矩……呃,更正确的说法是演戏。她心知肚明,我的天性搦在这儿,要求我变成大家闺秀,不如拿把刀把我给砍了还容易些。
“所以娘不求我全然改变,只要求我在外人跟前演好名门淑媛,我的表现应该还算不错,至少这么多年来假面具没被人拆穿,阿笙说我这种人天生应该拿奥斯卡金像奖……”
“你说奥……”苏木一惊,忙问。
“奥斯卡金像奖?听不懂对吧?别在意,阿笙经常说些莫名其妙却很有意思的话,以后我慢慢讲给你听。”
“好。”
“阿笙整整比我小三岁,却比我聪明、比我能干,大家都知道,他十二岁就考上进士,是大燕朝最年轻的探花郎,他从小学什么都快,他可是外祖父心目中最大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