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突然想到一个可能,猛地心口一阵无法言喻的疼痛闪过,像一根一了多年的弦瞬间断裂,“会不会是……”
“是什么?”
“是我不放弃、是我始终在寻找,所以那些人才一直追杀阿木?”
“那些人?娴贵妃?吴家人?”吕氏迟疑。
“不知道,我也怀疑过娴贵妃,但我试探过数次都没有结果,而我也在吴府放了很多眼线,至今仍一无所获。”
那么,追杀苏木和表哥的究竟是谁?
皇后娘娘问:“你知道阿木能看见鬼魂吗?”
“知道……”刚说完,吕氏又补上一句。“也相信。”
若非他传达李琴的死亡真相,至今婆婆仍然认定她的死自己与相公难辞其咎。
皇后同意,她打开荷包,从里头取出一条珊瑚手链。
“他见过喜嫔,这是喜嫔让他挖出来交给我的,里头还附上一张纸条,上头写着松羽山、白云寺,不会错了,阿木就是我的皇儿。”
多年以来,不能想、不敢想的事来到眼前,她竟不知如何形容,她激动狂喜,她紧拽住吕氏,手心微颤。
吕氏深吸气,沉声道:“倘若娘娘所想无误,当年皇上需要吴家,可如今的吴家已然式微,咱们能否拨乱反正,让苏木认祖归宗?”
本该如此,儿子在外流落多年,吃过数不清的苦头,如今老天垂怜,终教他们母子再得相见,该是他的,谁也别想夺走!
“是,本宫要将欠他的,一一弥补起来。”皇后扬声道:“来人,去问问皇上在哪儿。”
娘娘想见皇上?娘娘想开了?屋外待命的宫女又惊又喜,忙跑进殿内,应过声后又飞快往外跑,转眼便不见人影。
进了御书房,苏木和以芳没想到刑部尚书岑开文和以笙也在。
以笙虽初出茅芦,但办案本事高强,旁人看不出的线索,往往他走一趟案发现场就能找出若干蛛丝马迹,因此他进刑部不久已得岑开文看重,不管走到哪儿都将他带上。
看见以芳进门,以笙吓一大跳,她怎么又和苏木凑在一起了?
视线落在他们手上,以笙眼皮子一跳,不会吧,他们去过简府?又被他们找出什么?
皇上看见苏木手上似曾相似识木盒,微蹙的眉心瞬间舒展,这是找到另外半张藏宝图了?
他按捺住性子,让太监给苏木、以芳送上椅子后,继续对岑开文道:“你说简府的后院有问题,什么问题?”
岑开文道:“从边缘处看那座院子占地并不大,但走进去就会迷失方向,臣与郑推官进出两回,都没办法从头尾走过一遍。”
“意思是?”
岑开文看一眼以笙,让他接话。
以笙上前拱手道:“禀圣上,臣怀疑那个院子里有人布下阵法,臣并不擅长此道,只好暂且退出,想寻找能人再探一回。”
若非藏有重要东西,何必布下阵法?可见简正堂也不是个简单的。
皇上想起从梁尚书房里寻出来的物品,可以确定梁尚书与前朝脱不了关系,那么简侍郎也是?
眉心皱起,怒气升腾,皇帝心道:朕的朝堂中到底还有多少前朝余孽?
目光一转,皇上对上苏木,问:“你去过简府?”
“回皇上,是。”
“你手上之物,是在简府后院找到的?”
“是。”
皇帝脸色铁青。真是太好了,新朝建立二十几年,想他刻苦勤勉、倾全力当个明君,他努力想让国富民安,没想到还是有人不满意他的治理,心心念念要恢复那个百官贪污、内乱不断的前朝。
而以笙满脸震惊,苏木竟有能耐解开阵法?
苏木自然不是自己解开,而是跟在简侍郎身后走过几回,牢牢记住的。
皇上望向苏木。“说吧,把你看到、听到、找到的全说一遍。”
苏木看一眼岑开文他是皇上信赖之人?
皇帝看见他的顾虑,欣赏自眼底闪过,这孩子不但行事沉稳,心性还如此谨慎。
岑开文倒也知趣,接收到苏木的眼光后起身就要告退。
“不必!苏木,岑爱卿是一路随朕打天下的,朕会防所有人,独独不会防备于他。”
“是。”苏木一拱手。
以芳忙将手上的东西呈上卸案。
皇帝一面听苏木叙述经过,一面打开木盒子,取出当中的钥匙。
随着苏木的讲说,岑开文与以笙惊讶不已,简侍郎竟将密室盖在池塘底下,只是越听到后来,两人越发坐不住了,本以为只是灭门血案,没想竟会牵扯到前朝?
这是敏感话题,以笙看着傻傻跟在苏木身旁的以芳,她半点不慌,一双妙目望着苏木,一瞬不瞬,听得无比专注,以笙更闷了,那么有趣吗?又不是说书。
说到后头,皇帝打开羊皮卷,当里头的人像逐一出现,便是见多识广的岑开文也惊呆了,竟然有那么多前朝余孽在朝堂身居要位,他们这是想做什么?推翻朝廷?
然而当前朝皇帝的画像打开,连皇帝都忍不住惊呼出声,燕瑀怎会出现在羊皮纸上?若年代久远,他肯定要以为是自己的儿子。
皇上心头惊疑不定,端起茶盏、手指微微抖着,他喝一口茶,茶已经冷掉,但他没让人换上,继续把冷茶喝光,稳住心中惶然。
是他护了近二十年的儿子,是他资质鲁钝、心思浅显、脑袋蒙昧的二子,他从没放弃过燕瑀,明知道是扶不起的阿斗,依旧悉心教养,没想到他的心力竟然是个笑话。
连连咽下几口口水后,皇帝将钥匙与地图往前推,缓声解释。“这是一部分,另一部分苏木和郑丫头在半个月前,已经在梁府找到,隔天便交到朕手上,朕令隐卫藏身梁府,当晚抓到数名潜入梁府的黑衣人,朕亲自审讯,但他们知道的并不多,只问出他们想恢复旧朝荣光。”
苏木眉头深锁,那个旧朝哪来的荣光?只有千疮百孔。
“朕百思不得其解,旧朝帝王已死,他们还能拱谁为帝,如今看来……”这步棋子,早在十九年前已经埋下。
以笙上前道:“皇上,在梁府灭门案发前五、六日,附近住户曾看见一名身形与二皇子相似的受伤男子从梁府后门出来。”
以芳跟着说:“民女与弟弟合计过,那日恰恰玉珍公主送二皇子至苏氏医馆,请求苏大夫诊治,二皇子手臂上有长达十到十二寸的刀伤,就算伤口已经密合,但疤痕还在,皇上可着人验看。”
皇上望向苏木。
他点头道:“当日玉珍公主送二皇子过来时,嘱咐此事不能外传,这是病人的隐私,之前草民并未做出过多联想,后来梁府灭门案发生,时间上的巧合让草民不由多存了两分心思,又从公主口中得知,二皇子近日经常出入简府之后,便命人在暗中盯着,昨日二皇子与简侍郎回府,当晚有一群人进入简府泼油,紧接着火灾一发不可收拾。
“草民的人怕打草惊蛇,不敢与他们正面相对,只能暗中尾随,昨晚草民给他们喝了点蒙汗药,已将人绑起,藏在医馆地窖中。”
闻言,皇上看岑开文一眼。
他立即起身道:“臣立刻将人带回来。”
岑开文离开后,苏木又将两人对燕瑀所行所为的推论说过一回,不过他们再三言明,只是猜测,并无根据。
皇帝沉吟片刻后问:“苏木,你可愿意为朕将前朝宝物寻回?”
没了钱,他倒要看看那些个余孽还能怎么蹦跶。
苏木还没开口,就见以芳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他浅浅一笑点头,算是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