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子是一定要找回来的,段、氏、兄、妹。
千儿告诉她段家大房马上要到京城了,不过到了京里估计也只能和庶女们待在一起,京中贵女多,她们也不喜欢和乡下地方来的姑娘家玩,眼界可高了。
京里的人情冷暖她是知道的,虽然不全眼睛长在头顶上,却也差不多,总之,够那段日晴和段日阳好好喝上一壶的了。
她只要在家里候着等他们过来,她会让那对卑劣的兄妹得到该有的教训,这才能替原主出一口恶气!
不过这些就不用让沈素心知道了,沈琅嬛不着痕迹的把话题岔开,“再过两日大姊就要去参加选妃宴,你可曾想过,一旦得了太子青眼,父亲便成了太子党,这是把整个家族都掷在一条船上的事,凭父亲的本事要替你找个良配不困难,大姊的相貌才情都是京中翘楚,为什么非要太子妃之位不可?”
这话她也就骗骗沈素心,让她多想想,照沈瑛鸡蛋不放同一个篮子的性子,肯定不会阻止沈素心跟沈仙去争太子妃,不管谁上位他都无所谓,何况派出两个女儿,获选机率一定比别家大一些。
沈素心彷佛找到知音,带着点得意和羞涩说道:“妹妹也觉得大姊我的相貌出挑吧?论才华诗词画作,我不输别人,为什么就不许我去争一争?那泼天富贵,一呼百诺,将来或许能得到后位,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既然我的条件那么好……我想去,不管结果怎样我都要去,就算得不到太子青睐,我也认了。”
好,这是下定决心,破釜沉舟了?但是后位……
她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
如今的年号是庆泰,她上一世的年号是道光,她刚重生过来那会子因为段日晴的陷害心情絮乱气愤,后来又要适应沈家老宅的生活,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占据了她的心绪,然后接到回京的消息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等马不停蹄的回京,面对的是表面母慈子孝、后宅其实并不平静的相府生活,一直到今天才忽然想起来——
不对啊!因为庆泰帝早在她上辈子出生前就去世了,如今的庆泰二十九年,是在她去世的三十年前啊!
她风中凌乱了很久。
她重生到别人身上就算了,还是三十年前的人,不仅仅是完全不同的人,更是不同的年代。
她再努力回想,如今这大卫朝的储君是什么名字?
雍寿。
是啊,寿王,他并没能如愿登基坐上皇位,只知道他因故被庆泰帝幽禁二十年,是个残了双腿的王爷。
至于登上大宝的是谁?
紫绶郡王,这个人后来封为殷王,登基后传位雍佶,前世派人杀她的人是孙太后……
至于她要嫁的雍王,据她所知下场也不怎么好,本朝看似河清海晏,可外有契丹、大辽、西夏等外患环伺,因为庆泰帝重文轻武,雍王却主张文武并济,与辽军一役的胜利让他极力主张乘胜追击,然而以沈瑛为首的谈和派却主张签订明约互为兄弟之邦,并给大辽每年大量的银钱。
这是赏赐失败者的盟约而不是失败者进贡赔款,滑天下之大稽。
在签订这样丧权辱过的条款之后,雍王便被冷置,就此隐没于人前,后人对他是怎么去世的有诸多臆测。
此时的沈琅嬛骤然想起来,鸡皮疙瘩在一瞬间爬满全身,她这不起眼的蝴蝶翅膀轻轻拍,雍王和沈瑛,这两个本该敌对的人,因为她,成了翁婿。
往后就算两人在朝堂上意见相左,应该也不至于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吧?
这时候,沈琅嬛突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另一方面,知道沈素心对太子妃之位固执得跟一头已经决心往前冲的牛似的,沈琅嬛并没有多劝。
何况对于她爱听的话,沈素心是很能从善如流的,但是规劝她三思、违了她意思的,她就有些心不在焉。
正好听见百儿禀报沈瑛带着雍澜往这里来,沈素心便带着如霜从另一条小径避了出去。
第八章 小两口诉情衷(1)
他来做什么?
虽然说大卫朝民风开放,并不禁止订亲的男女见面,只是下聘后的未婚夫妻,礼貌上不是应该直到大喜日才能见面?
带着疑问,沈琅嬛迎到了门口。
雍澜也不进屋,就在院子里站定,脸上带着一股尘埃落定的欢喜,鼻尖闻到在她身上闻过的茉莉花香,幽幽淡淡,沁人心脾,院中一架秋千被风吹得吱嘎摇晃。
看着沈琅嬛玲珑有致的身影悄然到来,盈盈而立,她只是那样站着,就好像万千风华都在她身上,从容自在,彷佛立在洛水上的宓妃。
沈瑛从鼻子哼了哼,语气和之前的恭敬简直天差地别,变了个人似的,“王爷要见人,人也出来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还有,长话短说,不要罗哩啰嗦。”
他如今终于明白这厮急着要在一个月内和女儿成亲的原因,即便当时雍王屏退下人就掀了袍子朝他下跪又怎样?还不是吓得他一碗茶洒湿了衣襟,恨不得掐死这个混帐!
雍王倒好,一句辩驳的话也没有,任他好一通破口大骂,最可气的是一想到女儿有孕在身,气归气,能不嫁吗?
他所有的怒气无处可去,一个接着一个都给他出事,沈瑛忽然觉得自己苍老十几岁。
这厮跪也跪,骂也骂了,他还厚着脸皮说要见女儿的面,若不给他见,他就用自己的方式进来。
瞧瞧,这是一个严谨有度的王爷该有的态度吗?刚刚他的服软是怎样?这下子赖皮的真面目就露出来了。
这女婿一表人材的皮相果然都是哄人的,虽说他跟儿女们的关系没有好到哪去,可怎么说三娘也是他沈家的女儿,让人这么欺负,他真是气闷。
也难怪三娘一回京就说要与忠懿侯府退亲,这是要全了相府的脸面啊。思及此,沈瑛对这女儿倒是多了两分温情,他喜欢女儿这样以大局为重的态度,而那设计陷害三娘的人他迟早会找出来,他相府的女儿在外吃亏,他堂堂一国的丞相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沈瑛也没走,气呼呼的坐进放在花架下的摇椅,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彷佛雍王只要出现任何逾矩的行动,他就能堂而皇之的揍他一顿气似的。
百儿非常有自觉的替老爷端了杯香饮后便退到一边去了。
沈琅嬛也察觉到她爹几欲喷发的怒火,自从回来后,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她爹这么糟的脸色,和雍澜踱到一旁的时候,带着几分试探悄声问道:“你跟我爹坦承了什么?他看起来很想拿把大刀把你给砍了。”
下聘本来是喜事,却好像结了仇似的,还有他违背规矩跑来见她,如果沈瑛是那种好说话的,雍拥只要摆出王爷的架子就能说服他,可她爹的顽固和坚持是整个大卫朝出了名的,她不认为雍王能在短时间内左右他的想法。
就算压低声音,两个年轻人也都知道耳聪目明的沈瑛哪里会听不见他们的“低语”,但这人是雍澜未来的泰山、丈人、岳父,以后娶了沈琅嬛为妻,便是他的长辈。
雍澜据实以告,“我把咱们的事说了。”
沈琅嬛怔了下,难怪她爹要生气了,是父母的都会生气,就算她跟沈瑛的关系一般般,可怎么说她也挂着相府女儿之名。
上回,这事捅到她大哥面前,雍澜就被打得鼻青脸肿,这回她爹没对他饱以老拳,却给足了晚娘脸孔,她忽然对这位王爷生出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