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他为什么跟她说起这个,可沈琅嬛脑子一转,明白了过来,雍澜这是安慰她,但这安慰好像有点委婉,要是她再笨一点,估计会一头雾水。
他这是不想自己为了这些糟心事自寻烦恼,在他的认知里,这些人说穿了不过是辅佐嫡子的工具,和他们计较就输了。
“我知道了,谢谢。”沈琅嬛的态度说得上是真挚。
“我说过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这样就见外了。”见她很快明白自己的意思,雍澜对她的好感又上一层楼,看起来他的嬛嬛非但武力值不错,智商高,情商也不可小看。
一般人遇到这种不平的事肯定怨天尤人,要不也会和沈瑛好好理论一番,更甚者还要大闹一场。
但是她没有,只是黯然离开,想必这会儿沈瑛的心中还会对她有几分愧疚之意,到她出嫁前都不会让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庶子女去骚扰,惹她不快了。
“也不知道这么说是不是有些唐突,我觉得你也不容易,在逆境之中放低姿态,等待机会,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事,堪比国士无双的淮阴侯。”
韩信祖籍淮阴,受胯下之辱却咬牙忍了下来,忍人不能忍,最后成就了一番大业。
但凡成大事的人,总要忍常人所不能忍,他要是想要有所作为,就要在逆境中学会微笑。
话一说完,沈琅嬛就看到雍澜本来还算镇定的目光像被点燃了似的,看着她的眼神炙热得宛如一把烈火直往她烧来。
沈琅嬛不由得感到心跳加速,莫名有些忐忑,微微侧首避开了他的眼睛,难道她说错了什么?
“你真这样觉得?真这般以为?”
如果没听错,他的声音里居然有几分被人理解的狂喜。
“是,我从不说虚话。”她的脸庞在微光下泛着白瓷般的温润光泽,所有的诚意都明明白白的写在上头。
“你何以知道我是那样的人?”
“直觉。”
女子的直觉向来和理智感情没有关系,那是只有女子才会有的潜意识,说着神奇,却又灵验。
他们没有继续这话题,雍澜将他热烈到无处安放的眼神落在某一处。“我听沈相说,你的棋下得极好?”
“你的意思是我们手谈一盘棋?”她挑眉。
“行。”雍澜又回过来望着她,眼神里除了浓得化不开的情意,还有一份让人心安的坚定-那种坚定是她前世在雍佶眼中都不曾看见过的。
也许是受了雍澜眼神的影响,沈琅嬛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知道自己前方的路该怎么走了——
跟着这个男人的步伐。
两人相视一笑,沈琅嬛让人把棋盘拿来,她是主人,为着礼让执白子,雍澜执黑子,他们再也不管那些恼人的事情,就着一方春晴,繁花绿荫,天高云淡,下了一盘又一盘的棋。
沈琅嬛盘盘皆输,最后小娘子使了小性子,抹乱桌面上的棋局,雍澜大笑离去。
第十章 进宫请安得厚礼(1)
暖风轻拂过,日光落在梧桐树的叶子上,细碎如金。
沈府这小半年喜事连连,先是沈琅嬛与沈绾婚期在即,太子选妃的花名册中又勾定沈府两朵花,嫡长女沈素心为继太子妃,沈仙为良娣,还有吏部侍郎的嫡女张虹为良娣。
在大卫朝,皇子选妃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嫡子娶妃,皇帝娶后,要么是文臣、小官之女,要么没落公侯权贵家也行,而当权的权贵之家和手握兵权的武将是下下之选,为的是避免妻族势力过大,往后引起无数的外戚后患。
毕竟要作怪,先决条件就是有钱有兵,不由得说太子这次选妃是非常符合圣心要求的。
沈瑛虽然是文官之首,但是手无兵权也非权贵之家,再好不过了。
可沈琅嬛以为太子府里已经有四位良娣,再加上沈仙和张虹,良娣之间斗成乌眼鸡的竞争就不说了,沈素心耳根子偏软,她震慑得住这么多对她虎视眈眈的妾室吗?
张虹性子好不好她不知道,恐怕一个沈仙就够沈素心头痛的了。
沈琅嬛从不以为沈仙会是尽省油的灯,只是她这个大姊旁的都好说,对于当太子妃这事特别执拗,劝也劝不来,总之她以后有办法就多帮衬帮衬吧。
沈府洋溢在充满喜气却又带着一丝诡谲的气氛中,之后一抬八人花轿抬走了沈绾,虽然该有的吹吹打打都没少,可她面色木然不见任何喜气,没有任何要离开家,离开家人的离别不舍之情。
对她来说,最让她倚赖的母亲被赶到庄子上去,亲二哥不知什么缘故被免了差事,暗夜里被不知名的闲汉盖布袋胖揍了一顿,虽然不致命,但风姿卓越的脸却是毁了大半,只能暴躁的躺在房间里指天骂地。
三哥也没比较好,日前他带人闯进石斛院臭骂了沈琅嬛一顿,被里面的丫头撵出来,一气之下冲出家门,去了酒楼喝酒解闷,酒过半旬却一言不合,与一个国子监学子为了卖唱的小娘子互殴,对方的伤挺重的,据说没躺上半年好不了,人家父亲来头也不小,直接告去了大理寺,告沈瑛纵子行凶,家风不正,索要赔偿。
沈瑛腆着老脸出面,分析下来事情也不是沈云骅一人的错,但为了不让事情闹到官家面前.息事宁人,便允诺那学子来日从国子监毕业,必然为他寻一条好出路,又赔偿对方一笔银钱,这才抹平了这件事,可即便如此,还是被御史给参了好大一本,差点吃不完兜着走。
沈瑛怒火中烧,罚沈云骅闭门思过,也把他的错全怪到跟随的小厮上,指责他们没有做好劝戒主子的本分,一应全部杖责了发卖。
如今沈云骅的院子除了留下送茶饭的小厮,丫头仆妇仆役都撤走,便是要他好好清醒清醒,只是这对向来被自由惯了的沈云骅而言,哪里是闭门思过,简直是变相的关禁闭,脾气本来就暴躁的他日日打摔器具,闹得鸡犬不宁。
下人无法,报到沈瑛面前,沈瑛只冷冷说道,往后不论他摔坏什么东西,不用再添补,看他以后还能摔什么出气?
沈绾想着,也才多久,兄妹一团和气、父严母慈的日子好像已经是很久远的往事了,又想到二姊最终只落了个良娣之位,这必定跟母亲被赶到庄子,于姨母来说等同弃子有关。
他们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因为沈琅嬛那个没娘养的贱货,等她在忠懿侯府立稳脚跟,她会将这些全都讨回来!
身上的嫁衣被沈绾狠狠的掐皱,眼里全是浓浓的怨恨。
除了这桩婚事,太子娶正妃,就算是继妃,仍得按着三书六礼来,良娣则不然,虽然良娣也有品级,但名义上毕竟是妾室,也就摆酒一日,宴请亲朋来热闹热闹而已。
又因为正妃良娣隔一日进门,所以要处理的事情多如牛毛,二女同嫁一夫,一个家庭在短时间内要嫁出两个女儿,一般人哪里忙得过来?
好在嫁的人是太子,一应事宜皇室都包圆了,倒也不至于让少了主母的沈府手忙脚乱到哪里去。
只不过为了这件事,沈仙倒是和她爹杠上了。
她求沈瑛让凤氏回来未果,转头便去求了太子雍寿,希望她成亲那天被送到庄子的凤氏能回来,送她出嫁,又说这是她一生的大日子,若是没有娘亲替她操持,会是她一生的遗憾云云。
她一番梨花带南的哭诉,言语中的小意讨好,挠得雍寿是心痒难搔,一番推拒撩拨,男有意女有意,推推就就,擦枪走火之下便成了美事,至于沈仙的要求,对雍寿来说不过小事一桩,自然是满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