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北镇抚司,周正沇心都凉了。“你胡说什么……我没有,昨儿个武定侯前来跟我调船,他说是要载粮的!”
这人……竟连自己的嫡兄都不放过,而熙妍还说那幅字画上的诗是他做的,难道是因此犯了他的大忌?莫非是恼他的诗外流?他要是把熙妍供出来,她往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带回北镇抚司我再听你好好地解释,先厘清船只一事,再厘清那幅字画到底是谁写的,你最好无一遗漏地告知,否则你恐怕踏不出北镇抚司。”范逸噙着笑,眸底却是慑人的冰冷。
周正沇觉得眼前都黑了,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待范逸出门没多久,毛知佳进小书房里把昨天写好的几幅字画收拾好,就带着采薇直接从后门出去。
然而走到牙行附近就瞧见不少人在指指点点,她不以为意地走过,来到牙行门前却见牙行的大门紧闭。
她疑惑地微偏螓首,问着采薇。“今儿个是什么日子,牙行怎么休息了?”她知道商家会有休息日,但才三月,没什么节日吧?
“没什么特别日子啊。”采薇也不解。
有路过的人瞧她俩站在牙行门口发呆就好心地替她解惑。“别等了,牙行暂时歇业了。”
“这位大哥,牙行怎会暂时歇业了?”毛知佳忙问着。
“牙行老板刚刚被锦衣卫带走了。”
“……咦?为什么?”
“听说牙行老板好像调了私船私贩人口,好像还买卖了违禁品,所以就被带回审讯了。”
“听说是要进北镇抚司。”另一个人补充着。
“这还能活着回来吗?”
不禁傻了眼,周正沇不是这样的人啊,到底是哪里搞错了?
“采薇,咱们回去。”她拉着采薇就往回走。
回到擎天院,她抓了个小厮就问:“二爷上哪了?”
“夫人,二爷去衙门了。”
“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知道,很难说。”小厮努力地据实以报。
毛知佳知道问不出结果,便道:“二爷要是回来了,就通知我一声。”交代完,她回后院把字画交给采薇收好,自己在屋里来回走着。
到底是闹出什么事?周正沇要是出事,她和离后就没收入了,可她最担心的不是没收入,她是真怕周正沇进了北镇抚司会没命。
他是她临时捏造的人物,要是因为这样莫名其妙就被弄死,她怎么对得起良心?
最气的是,她找不到范逸,要不先找范逸疏通一下也好,偏偏他近来手上有几个案子在査,说不准一两天都不回来。
“夫人,侯爷夫人身边的海棠姊姊来了。”采薇进屋里禀报着。
毛知佳应了声,收敛着情绪在榻上坐下。
海棠进屋里朝她福了福身,便道:“二夫人,咱们夫人说七日后要办牡丹宴,问您要不要写张帖子,邀姊妹淘还是家中姊妹过来。”
“我知道了,如果要写帖子,我会先知会大嫂一声。”说是这么说,可她哪有心情写什么帖子,她只想知道怎么救周正沇。
可偏偏毛知佳的预感奇准无比,范逸确实没回来,差人告知他宿在衙门里,这一宿就宿了七天,急得毛知佳都快发火了。
她特地差人告知大嫂要办牡丹宴的事,要他定要回家一趟。
他再不回来,她怎么救人?再耗下去,她真的只能收尸了!
北镇抚司大牢里。
展清正打算离开大牢,却见范逸迎面走来,清俊的面容瞬间皱成腌菜,好恨自己为什么迟了一步离开。
“同知大人。”心里怨着,展清还是尽力地扬开大大的笑容迎向前去。
“周正沇交代了吗?”
“……没。”
“这点事都办不好,你怎么有脸坐在这位置上?”范逸皮笑肉不笑地请教着。
展淸内心悲痛,很想反驳却很难反驳。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范逸到底在发什么疯!说好了让人盯着周正沇,最好就是守株待免,一网打灵,结果呢,这家伙七天前把周正沇押回来了,押回来也就算了,他还要他审问和私调船只无关的事!
就一幅字画……人家就说了写那幅字画的人叫范姜,是个男人,可偏偏范逸不信就是不信,非要他审到底不可,甚至还要他用刑。
有没有搞错?真以为他北镇抚司一个个都是疯子,无缘无故地就把人给屈打成招?而且还是跟正经事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杂事,问的那幅字画也跟案子毫无关联,却死咬着这樁事不放,天天逼着他刑求人,这不是逼良为娼吗?再逼他,他就不干了!
“同知大人,周正沇能交代的都交代了,你还要我怎样呢?要审讯也要有个正经名目,好比问他如何与武定侯私议,可有任何文件证明,让他一口咬死武定侯,要是没有,咱们也无法将他定罪,都七天了,也该放人家走了。”他这铁打的心都有几分恻隐之心,难不成范逸连心都没了,非要栽赃个莫名其妙的名目折磨人家?
他怀疑,周正沇说不出干了什么事才会让范逸记恨,所以要将他往死里整。
可他到底干了什么事才会教总是笑脸迎人的风流美男子,一转身成了森冷罗刹?有空他得问问周正沇才行。
范逸瞧也不瞧他,径自往大牢深处走。
展清无声哀嚎了声,只能拖着脚步跟在他身后。
一到牢房前,范逸瞅着狼狈落魄不堪的周正沇,见他衣脏发乱,哪里还有风流倜傥的模样,俨然跟路边的叫化子没两样,唯有那双眼恁地磊落清亮、俯仰无愧。
“周正沇,我再问你最后一次……”
“不管你问我多少次,我回答的都是一样,卖字画的人叫范姜,是个男人!”周正沇恼火地暴咆着,打断他的话。
他是豁出去了,被关了这么多天,思来想去,最终推敲出一个结论——也许范逸知道熙妍与他见过面,又见到那首诗,误以为他和熙妍有染,所以醋意大发,企图屈打成招,一旦他把熙妍招出来,那可就是他俩的死期了!
“本官问你,你可听过毛知佳这个名字?”范逸沉声问着。
“不曾听过。”周正沇一头雾水地道,不知道他这又是想做什么。
范逸瞧他无一丝遮掩,目光清明,心不禁往下沉。
“那个叫范姜的男人是否已娶妻?”
“我不知道,大人,我只是个痴迷于字画的商贾,他把画卖给我,我就收了,如此而已。”周正沇一脸懊恼地道。横竖不管他到底要做什么,他否认到底就是。
范逸面无表情地垂下长睫。“周正沇,把名叫范姜的男人去向交代清楚,待找到他之后,本官就放你走。”
周正沇怔愣地看着他,喉头滚动了一下。
他要上哪去找一个他虚设的人?
“大人,我真的不知道他去哪,你这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本官就是强人所难,你又能如何?想离开这里,就得先找到人,否则你就继续待着。”话落,他转身就走。
这么多年了,也许毛毛已经嫁作人妇,但不管怎样,他都要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展清看着范逸离去的背影,万分同情周正沇,便对他道:“你呢,赶紧想法子联系到人,否则你后半辈子恐怕要交代在这儿了。”
周正沇怒目以对,不懂自己怎会遭了这无妄之灾。
一个不存在的人要怎么找?如今,他只能期待熙妍知晓这事,能够替他求情,把这事给圆了过去,否则……他想都不敢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