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利不起早,何况老夫人那种强势的性格会向小辈低头?”别傻了,那比日出西方还难。黎玉笛不屑的撇嘴,压根瞧不起自家祖母自以为是的作态,她也不过是在风烛残年中挣扎罢了,还有几日能蹦跶?
“她看上我们什么?”他们很穷很穷,穷到只能吃人参炖鸡、何首乌烧鹅、灵芝泡茶……山里产的,不用花钱。山上好东西很多,要是懂得技巧,就有源源不绝的吃食。
等黎玉箫大一点的时候,黎玉笛便带他上山弄陷阱,摘野菜、采蘑菇,还挖草药卖钱,毕竟和自己同龄的他是真的小孩,不像自己内在是大人,懂得趋吉避凶。
姊弟俩常满载而归,吃的方面不愁,山鸡、兔子三两天总会逮到一只,有时还有傻狍子、小鹿掉陷阱,溪里也有鱼虾抓。
就是衣物上有些困难,他们娘拿刀拿枪惯了,根本不会女红,因此赚的钱大多用在买布料和请人做衣服的工钱上。
“应该说我们有什么附加价值值得别人看重。”不是他们,而是与他们有关的其他人,他们是筹码或桥梁。
“你是说他们想拉拢吗?能拉拢谁?”他想不到别人。
才十二岁的黎玉箫见得人少,他只能从身边的人想起。
“不一定是爹,但他如今是灵海书院的山长,又曾是储相,对文人而言有绝对的号召力,不少人会因他的一句话向某人靠拢。”皇权不可试探,太早站队是自取灭亡,谁冒头谁先死。
“我们跟老夫人有多大的仇恨呀!她老想挖坑把我们埋了。”这样的老夫人是每一位儿孙的恶梦。
“哼!让她倒下还不简单,只要……”黎玉笛面上一冷,露出与外表不合的狠色。
“姊,别又下毒了,她好歹是爹的娘。”他真怕了长姊,动不动就使出绝门独技,叫人防不胜防。
“为老不尊只会拖累子孙,她是爹的娘,又不是我的娘,她的死活与我何干。”反正爹不当官了,不用辞官守孝,她此时死正好,谁也不连累,该嚎啕大哭的是官运亨通的大房、三房。
那两房想置身事外?休想!
第二章 半夜上门求医(2)
“小姐,奴婢帮您铺床……”
走进厢房,喜儿像只快活的小雀儿,找着被褥准备铺平,她脸上还漾着欢喜的笑意。
谁知说到一半突然失去声音,人如一滩软泥倒地不起,手里还抱着棉被,脑袋瓜子磕在硬邦邦的石砖上。
“谁?”
有些困意的黎玉笛立即警醒,澄澈双眸睁大。
“过来帮我包扎,还傻愣着干什么,要爷请你吗?”哪来的机伶,分明是一根愣木头,傻的。
来者的口气非常不驯,张狂而傲慢,彷佛别人全是他脚下的蝼蚁,他一脚踩下就成肉泥了。
“你受伤了?”闻风不动的黎玉笛抚着臂上的铜钏,目光阴晦不明,丝毫没有上前诊治的动作。
“没受伤我干么来找你,当爷闲得逛大街,没事找光头和尚下棋?”这么重的血腥味她闻不到吗?
“我不是大夫。”她冷淡的回答。
“谁管你是不是大夫,爷只知道你会医,爷找上你是你天大的福气。”还不过来侍候。
“无福消受。”她学医又不是为了看诊,谁管他死活。
“你……你敢违抗我?”有种!
厢房内隔开的布帘子后,走出一名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个头很高,黎玉笛往人跟前一站顶多到他胸口,星目剑眉,双眼有神,冷冽的眼神中透着不容抗拒的霸气,令人望而生畏。
可是他的脸色异常苍白,几无血色,但嘴唇却红得吓人,像抹了女子的胭脂,红艳欲滴。
“你中毒了。”只看了一眼,黎玉笛轻描淡写的说着。
少年嗤哼一声。“看来你还有点本事,那个疯子没说错,解不了的疑难杂症来找你准没错。”
“疯子?”一张疯疯癫癫的邋遢脸浮现眼前……不是很好的记忆,删掉。
“疯子杜、疯剑客、疯武痴……他有十几个浑号随你喊。”头一晕的少年踉跄地在桌前坐下,就着壶口大口喝水。
他在保持清醒,死撑着。
闻言的黎玉笛眉头一皱。“你是疯师叔的徒弟?”
“不幸的,就是爷。”倒了八辈子的血楣被他盯上。
“名不符实。”
他眼一眯。“什么意思?”
“疯师叔说他有一个徒弟,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在她看来不过尔尔,人家小明、小武比他好看太多了——黄晓明、金城武,这才是帅气型男,他顶多是好看的男孩,还不算男人。
“爷长得差强人意?”他面色一沉。
“能看,不吓人。”黎玉笛悄悄放下搁在臂钏上的手。
“你不怕爷杀了你——”胆大的人他见多了,但如此胆大包天敢与他对视的人却不多。
“现在的你杀不了我。”他弱到她一根手指就能推倒。
少年面露怒色,手背青筋浮动。“过来给爷解毒,等爷毒解了,看爷怎么治你!”
还没人敢对他这般放肆。
“不解。”
“不解?”他挑眉。
“我为什么要帮你解毒?”他可不是她的爹娘。
气笑了的少年面容狰狞。“我们师出同门,你为何不治?”
“治好了你再让你将我四分五裂?”真当她是傻的呀!农夫与蛇的故事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他面上一抽,凌厉之色由眼底一闪而过。“你治好爷,爷保证不动你。”
“我不相信你。”
蜘蛛对苍蝇说:“请到我家里来坐,这里有酒有菜招待。”
少年气到想咬人了,可是他知道中毒已深,不可妄动真气。“那你想怎样,把话摆出来。”
“看你的诚意。”无诚勿扰。
他一顿,笑得邪气。“如果爷告诉你,爷知道你家老太婆为何心慈手软了,你说够不够诚心?”
黎玉笛平静的眸心微起细波。“半粒。”
说着她当真掰了半粒解毒丸,直接扔到他面前。
“还有半粒。”他不快道。
“你晓得你中的是什么毒吗?那是西域奇毒‘胭脂红’,和东瀛‘醉琉璃’齐名,几乎是无解的。”她因为好奇而钻研了一番,用了三年功夫、上千种药草才制出三颗解毒药丸,用同样的药材再炼制一回她不见得做得出来。
“所以……”他要的是答案,而非废话。
“所以你的身体承受不起,药性太强容易爆体而亡,或像疯师叔一样伤了脑子,时而正常时而疯癫,先缓和你体内的毒性再拔毒。”一蹴可几不可能,药性太凶猛,且毒也会反扑,没有彻底根除就会变种,更加棘手。
药王谷济世救人,二十多年前跑进一名走火入魔的武林人士,要求当时的谷主为他诊治。
但是那名男子不肯放弃毕生武学,他是名学武成狂的武痴,散掉一身功夫无疑是要他的命,他宁可爆体而亡也不肯舍弃钻研了十余年的武功。
后来他拜入药王谷门下,成为现任谷主东方亮的师弟,以汤药、针灸、药浴三管齐下,勉强压住体内窜动的真气。
可是他太热爱习武了,一听到哪里有高深的武林秘笈就往哪里去,往往错过每个月两次的治疗,因此疯病不时的发作,严重时还会用头撞石头,把自个撞得头破血流。
幸好他从不伤人,最多毁损一小块药田,不过他却十分畏惧年纪比他小三十岁的黎玉笛,因为他是她最感兴趣的“药人”,她在他身上下多少回毒他都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