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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事。”他自己的情形他最清楚,恍惚的记忆一点一滴回来了,他是谢漪竹,却也不是谢漪竹。

  看着自己瘦弱体虚的少年体形,他十分不满意的抿紧唇瓣,一副好身子白白被糟蹋掉,他看了是恼怒在心。好的出身、好的身分,背靠皇后姑姑这棵大树,他不成材都很难,他是老天爷的宠儿,富贵荣华唾手可得。

  偏偏原主却文不成、武不就,好高骛远又眼高于顶,自视甚高瞧不起非勳贵之家子弟,耻与之往来,酒色财气全沾,没一样漏掉,身边的丫头和稍具姿色的下人他几乎都沾过。

  幸好自己来了,否则这具身体拖不过三年,早晚搞坏掉,还有,定远侯和定远侯夫人从不管儿子吗?竟放任他如此堕落。



  “你还敢说没事,我来探望你的伤势,你一开口竟然问‘你是谁’,太叫人伤心了。”

  他们好歹是认识多年的狐群狗党,他偷定远侯爷的银子,自己在门外把风;他大摇大摆的玩女人,自己得替他收尾。

  朋友做到这地步没得嫌了,他是他猪朋狗友中少数算较正派的,其他人跟着谢漪竹是因为银子多,一掷千金,跟着他有肉吃,谁还不靠过来?闻香而来的二流子多如牛毛,谁都想分一杯羹。

  “我刚醒过来,神智不清。”

  那时的记忆是混乱的,不知身在何处。

  “是哦!真是好藉口。”陈静文嘴一撇,像是不屑,随即又一副“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的神情。“你后院那些女人想怎么办?好歹都跟过你,始乱终弃可不好……”



  “你收了银子?”

  陈静文笑脸一滞。“哪儿话,我怜香惜玉。”

  “看来还是不安分,我说了送走仍有人阳奉阴违,我这个世子爷也当得太不称头了,这侯府没人把我当一回事。”是该整顿整顿了,把这些个藏污纳垢之人一并清出去。

  陈静文干笑。“你说的哪儿话,哪有人敢不听你的?把你的皇后姑姑搬出来,所有人都得趴下。”假意擦擦额头的冷汗,他笑得十分僵硬。

  最难消受美人恩,千娇百媚、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朝他靠近,泪眼婆娑、媚态横生、柔若无骨的小手往他手心一放,送上金银首饰和银两,色不迷人人自迷,一阵脂粉香传来,人就茫了。

  再回神,他不禁苦笑,手上塞满美人们的贿赂,他替谁说话都不对,只能说服脑子灌水的好友。

  他大概是目前少数还能登门的一个吧,世子爷摔了马后再清醒,性子是天差地别,以往勾肩搭背混吃混喝、一同做坏事的纨裤子弟全都被拒于门外,不见任何人。

  对外的说法是——养病,禁止打扰。

  实际上谢漪竹好得不能再好,居然在庭院里打拳,全身是汗还不停手,拉着他打上半个时辰的拳,把他累得像条狗。

  “你舍不得就全部带走,送你。”

  谢漪竹是个混帐,玩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光是后院那些就二十来个,而且个个才十二、三岁,最大不超过十五,真是作孽。

  陈静文一听,冷笑了一声。“养不起。”

  “你会养不起?”谢漪竹跟着冷嗤。

  陈静文振振有词。“当然养不起,我娘虽然是公主,可却是不得宠的公主,御赐的公主府还没四品官员府邸大,我爹尚了公主不能在朝廷领实职,只在宗人府挂个虚职,我呢!国子监学生,你说我哪来的闲钱养女人?”

  他要是敢养,他娘第一个打断他双腿,而且他家的家训是不许纳妾。

  “白送也不要?”不是还心系佳人吗?怎么又嫌弃美人难养,当他是冤大头不成。

  陈静文头一摇。“要了也没法养,胭脂水粉、衣服首饰,日常的花用和月银,我阮囊羞涩。”

  “跟我哭穷?”什么人呀!这人品。

  “和你比起来,我敢炫富吗?每年皇上、皇后和各宫嫔妃给你的赏赐多到好几个库房都装不下,加上你身为世子爷可以任意取用的银两,你是大金山,我是你脚下的小金砖。”人和人是不能比较的,丢人呀!

  谢漪竹刚出生时身体状况非常差,几乎养不活,当时天隐寺的一元大师为他批命,说他一生有三劫,出生是一劫,十三岁那年又一劫,另一劫数则绝口不提,仅隐约透露会有另一人为其化解,在二十岁过后。

  刚入宫的皇后舍不得第一个小侄子受苦,便抱他入宫抚养,为他取名漪竹,命令太医日日为其看诊。

  谢漪竹深受皇上、皇后的喜爱,定远侯未请旨前,皇上便主动封他为世子。也许是龙气护佑,小谢漪竹的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好,逐渐的康健,和小他两岁的太子玩成一片,一直到六岁大才出宫,在皇上、皇后心中,他便是另一个没上玉牒的皇子,因此他和亲生父母并不亲近,仅维持表面的和睦。

  定远侯夫人偏爱的是排行老三的小儿谢见瑟,定远侯则习惯把妾室所生的二儿子谢见锦带在身边,有意让他接侯府的庶务,不过定远侯夫人反对,此事还悬着,最后会如何还有待商榷。

  “那就送到庄子,或是卖了,别留在我面前哭哭啼啼,像哭丧似的,以为掉几滴马尿便能无往不利。”他生平最厌恶的便是女人的眼泪,仗着几滴泪水予取予求,不像某人……

  蓦地,他又想到灯光下那道挺直的孤寂背影,她每天走同一条路回家,夜深人静,微风吹动她绑起的发,她既坚毅又果决,脸上充满自信,彷佛什么事也难不倒她。

  唯一看她垂下双肩,露出受伤神情,好像全世界都负了她,是他外公牵着他的手,当众宣布他是新任总经理、是未来“福记餐馆”的接班人,表示餐馆交到外孙手中他很放心。

  他很放心?

  这话真的很伤人,虽然是无心之语,但外公太高兴餐馆由自己的外孙接手,因而大肆吹捧,希望店内员工能更快接纳他,没想到造成反效果,彷佛在说旁人不值得信任,做了几十年的老员工都心怀不轨,对餐馆不怀好心。

  尤其对窦青青而言是极大的伤害,明明手到擒来的位置却被人空降夺走,她日日夜夜这么多年的付出彷佛被视为无物,还被一向尊敬的老东家暗示不放心,这叫人情何以堪。

  一想起窦青青,谢漪竹眼中一闪,模糊的记忆如潮水般一波波涌进大脑,逐渐变得清晰而明了。

  他是谢明朗,亦是谢漪竹,两者终于合而为一。

  陈静文皱眉,“什么,卖了?”他真狠心,那些娇滴滴的美人儿,苦日子要来了。

  “不然留下来浪费粮食吗?”他不养闲人。

  “又不是养不起……”陈静文小声的嘀咕。

  “你说什么?”他声音一冷。

  “没什么、没什么,你做得很好,见乱当斩、当断则断、不拖泥带水,果然有世子爷风范。”陈静文识时务的戴高帽。

  “先不说这个,咳咳……我问你,国子监好进吗?”说完,谢漪竹的耳根微红,他的心智是三十三岁的男人,却要和一堆毛头小子凑一块重新当学生。

  靠祖荫混吃等死的世子爷不是他想要成为的人,他想飞得更高、看得更远,到京城以外的地方溜达溜达,天子脚下的皇城太小了,困不住他想飞的心,他必须为未来的路做打算,所以他得当官,而且是外放官。

  “你在说笑话吗?国子监好不好进你不知情,换成是你,直接走进去都不成问题,没人敢拦……”突地,陈静文两眼睁大,露出难以置信又认为自己想多了的表情。“你……你不会想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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