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很矛盾,他尚不能确定她是否是他的女友,可靠近她,他却想做一些男友才会做的事——
但这也可能是因为男人本性使然,对吧?
他不风流更不下流,但他是男人,一个多金未婚的男人,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不少,其中总会有几个他觉得特别有感觉的女人,一个亲吻不是什么天大罪过,他很有可能会做的。
正了正心神,他重新将车子开上路,想开口提醒她系上安全带,但瞄到她已经系好了,遂不再多言,专心开车,再多的疑问、矛盾先暂时抛诸脑后,他向她保证绝不会再让她受惊,他会做到的。
见他不发一语,她偏头看向窗外,内心顿感怅然。
明明两人同在车内,就在伸手可及之处,可她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比天空还遥远,她就在他身边,他明知她爱他,却不相信她……
无奈的轻叹,他失忆,她却失意。
第2章(2)
来到稻禾村,突然下起大雨,车子从农田小径驶入,停在一间位于空旷田野间的矮屋前,两人在车内坐了一会,严九歌听她说屋里有伞,便跟她拿了钥匙,冒雨冲出车外,进屋拿伞出来帮她撑着,顺利将她送入屋内。
「谢谢。」照理说应该是她这个主人冒雨进屋取伞,帮他这个客人撑伞才对,没想到他不在意被雨淋,一鼓作气冲下车,她想阻止都来不及。「你全身都湿了,我去拿毛巾让你擦一擦。」
屋内只有两间房,她走向后头那间,取了一条大毛巾出来走到他面前,她很自然的想帮他擦,可是他太高,又突然思及他们现在是「陌生人」,她举在半空中的手便往下降,把手中的大毛巾递给他。
「你的衣服都湿了,我找件衬衫给你换。」她再度走回后面那间房。
严九歌边擦着湿发,目光边梭巡四周,他对这间屋子有那么点印象,先前来稻禾村和村民谈合作事宜,位于一大片田野间的矮屋显得特别突出,他原以为是座土地公庙,但村民告诉他那是阿虎伯的家,围绕着屋旁的几块地原本都是阿虎伯的,可他死后,他弟弟就把土地卖了,现在霍家就只剩这间矮屋——
但之后的事他就完全不记得了,不过他感觉自己似乎来过这间屋子,脑里闪过一个画面——前面这间房里好像有个虎头抱枕,他下意识走了过去,推开房门,果不其然,他记忆中的虎头抱枕就在房内的藤椅上。
心头一蹙,眼神变得复杂,难道……
「你睡过这间房,还记得吗?」手中拎了一件衬衫,霍天香抱以歉意微笑,「我放在家里的衣服不多,这件衬衫是最大件的,你将就一下……」
「那个抱枕……」他居然对一个旧抱枕有印象,真不可思议。
「那是我到台北工作后,用第一份薪水买来送给我阿爸的礼物,因为我阿爸的名字有个『虎』字,我看到这个虎头抱枕当下就决定要买给他。」她面露感伤,「阿爸死后,很多衣物都烧掉了,就剩这个抱枕可以让我睹物思亲。」
心头一恸,他从未想过送父亲什么礼物,哪怕只是个不起眼的小抱枕。
他的眼神令她心怜,当她第一次告诉他这件事时,他的眼神也是如此愁郁。「你还是没办法原谅你父亲?」
她的话一出,他面露惊讶,猛地睁大双眼。
「不必吃惊,你家的事,该知道的我全知道。」她淡笑,补上一句,「都是你告诉我的。」
狐疑地望着她,他连「家务事」都和她提过?不太可能,他以前的女朋友没有人知道他和父亲不睦,因为他不曾向她们提过……
「你跟我说你母亲在你六岁时罹癌过世,你父亲在你十岁时想续弦,无论你怎么抗议都没效,他还是把后母娶进门,你十一岁那年,后母生了个儿子,父亲对小儿子疼爱有加,相对的就冷落了你们兄妹俩,于是十二岁那年的暑假,你就带着妹妹离家出走,不到一个钟头就被找回来,但你不死心,隔三天再次离家出走,这次久了点,三个钟头才被找到,之后又再接再厉,整个暑假你和妹妹都在上演离家出走戏码,让你父亲忙翻了,最后他终于妥协,如愿的让你们离家。」她一口气把他告诉过她的「家务事」原原本本的说给他听,「他在离家不远处另外买了一间别墅,让你和妹妹住在那儿,老管家、老仆人全都搬过去和你们一起住,唯独父亲没有,国小六年级,你正式和父亲分家。」
严九歌表情肃穆,脸部肌肉隐隐抽动,这件事他们兄妹俩从没向任何人提起,仆人也不会碎嘴,加上住的地方还算隐密,鲜少人知道他们自小就和父亲分家。
所以……他真的和她提过这些事?
目光紧盯着她,他的内心翻涌,对于小六时固执地和父亲对抗,他从不觉得自己有错,甚至觉得只要父亲不续弦,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所以,错的人是父亲……
可是,得知她用第一份薪水买一个虎头抱枕给她父亲,明明就是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却令他心生愧疚,别说买礼物,他连一句话都不想和父亲多说。
「你还好吧?」见他低头久久不语,像是陷入忧郁暗潮中,霍天香有点担心,先前他也是如此,她问他怎么了,他却说没事。
严九歌没有回答,只是脱去身上的湿衬衫,套上她拿来的那件,接着闷声道:「你的衬衫,太小了。」他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表露心事,现在正好趁机把忧郁起因归咎于她的衣服。
霍天香一看,穿在她身上过大的衬衫,却塞不下他壮硕的体格,他两手往衣袖里套,却卡住动弹不得。
她歉然一笑,帮他拉着衬衫袖子,让他的手可以重获自由,「要不我打电话跟阿庆叔借一件衣服,他的身材也很壮,他的衣服你应该穿得下。」
「不用了,反正也不冷,等衣服乾了我再穿。」他看她一眼,「你不介意吧?」
瞥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她轻瞪他,「我很介意,万一你赤裸着上身,害我心跳破百、血压飙升、不支倒地,我一定会向你求偿的。」
他们之间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了,还会在乎他裸着身子在她面前走来走去吗?话虽这么说,但盯着他健壮的胸肌,她还是会有点羞怯,但她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听到她这么说,他忍不住扯开轻笑,他想,和她相处最大的优点就是自然轻松、毫无压力,这是他前所未有的交往经验……
心一惊,所以这么说来,他已经相信她是他的女朋友?也不全然是,不过,她对他的家事这么了解,他相信她的比例已经有八成以上了。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她把衬衫挂在臂弯,好整以暇的等着。
就当他消失的半年记忆是重新洗牌再来一次,让他们可以重新了解彼此……不,是他重新认识她,这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她被革职,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抓他来当她的学生,她这个老师帮他上课,填补半年的记忆空缺,详细的为他解惑。
「你说,我们都是在早上约会?」
她点头,稍微更正,「是早餐约会。」
「我都几点到你住的地方?」
「不一定,有时很早,有时会晚一点,但超过七点半你就不会上来了。」她神态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