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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都堂而皇之打起温情牌,萧陌只得敛下神情抿唇不语,态度一直很是恭敬。

  荣威帝又道:“说来说去还得怪爱卿对自身总是报喜不报忧,这让朕想起多年前的事了……你被景春萧氏除了族谱,还打了个半死赶出家门,竟没想给朕递个消息求援,好歹咱俩有些私交,朕那时虽未登基,也有足够能力护你,你倒好!一被赶出来就离京,你拿我当朋友了吗?要不是后来你在北境军闯出名号,我都不知你窝哪里去了!你对得起我?”心火猛地被点燃,连“朕”这个自称都不用了。

  突然提及当年之事,萧陌眼角微抽,又见皇帝在眼前气得快跳起,他按捺下想揉额叹气的冲动,举止更加恭敬道:“请皇上息怒。”

  “息你祖宗!要朕息怒一开始就不该惹朕发火!”见鬼的斯文全抛了,荣威帝打开折扇用力搧,没好气地睨着萧陌。“朕在这儿把话挑明了,爱卿百战不殆、鞠躬尽瘁,终是替朕稳固大好河山,想要何等赏赐,朕都能给,但要朕收回那一道赐婚圣旨,万万不可能,除非……”



  除非!

  萧陌倏地抬头,瞳底一亮。

  “除非是乔家大小姐亲口提出,说自个儿不愿结这门亲,那倒还有转圜余地。”荣威帝不负责任般双手一摊,折扇尾巴还勾在他两指间荡啊荡,万分轻佻。“这指婚是乔家老长辈特意来求的,朕也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既给出去了总不能无端端收回,君无戏言哪爱卿。”

  萧陌脸都黑了。

  他就知道,他一开始就被皇帝给“卖了”。

  什么“朋友之交”、“君臣之义”,全是屁!



  摊上一个爱为难人、偷溜成瘾的皇帝已够让萧陌头痛,没想到令他脑门更疼的还另有其人。

  第三章 有没有王法(2)

  在驻军大营帅帐中待过半个时辰后,荣威帝终于让隐卫送走,萧陌命三名擅长追纵的亲兵暗中紧盯,有状况随即回报。

  而对于皇帝接下来会不会乖乖回朝,他已懒得多想之际,底下那名负责后方屯堡与前线大营两地连络的少年亲兵小八忽然急急来报——

  “禀将军,咱们想逮的那名蒙刹细作终于被活逮了呀!”

  萧陌锐目微眯,颔首。“将人提来。”

  要撬开细作的嘴巴问出些东西应是不易,得想想该用何种法子来审,但无妨,局势于他有利,能与对方慢慢玩。

  小八抖了抖,“再禀将军,去提人了,可是提不来,那奸细不是……不是被咱们的人逮住。”

  萧陌冷峻眉目更沉三分。“说清楚。”

  “……是乔家底下的伙计们误打误撞把逃命的细作给逮着,人直接被拉到乔家主事面前待审。一听到要审人,整座大军屯堡都闹腾起来,那地儿被等着看热闹的百姓们团团围里三圈、外三圈挤得水泄不通啊,乔家主事招下话,说欺负了乔家的人想离开,不留下东西赔偿说不过去,所以……所以不让小的提人。呃……其实说是咱们的人逮的好像也可以,毕竟乔家主事正是咱们将军夫人,两家成一家,都是自个儿人,将军说是不唔……”大将军堪比寒铁的脸色让小亲兵登时闭嘴。

  萧陌气到都想仰天大笑。

  这北境竟有他提不来的人,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再拖无益,是时候该处理好那位乔大小姐了。

  午时三刻,通常是死囚被送上断头台行刑的时点,今儿个一名犯下多重罪行的中年汉子在此时被架到场子正央,也不知谁人手笔,那矮壮身躯被粗麻绳綑得跟粽子似的,嘴还被破布团给堵实,凭他身手再灵活一时间也难挣脱,如此想逃逃不掉,想死又无法咬舌自尽,仅能瞠圆招子狠瞪。

  这场子正是大军屯内的行军大都统府。

  几日前被白布、白幡、白灯笼淹没的府邸早已恢复原状,灵堂撤了,紫檀棺木拉回货栈待售,才好生整理过的前院如今又上演一出,当家主母也没让底下人关门或赶人,就大大方方开放前头院子,任屯堡里的军民百姓围观。

  场子原本吵翻天,但这将军府的当家主母一现身,七嘴八舌的百姓全自动闭嘴安静下来。

  一眼望去,四方宽敞的前院满满都是人头,不过倒还知晓要腾出地儿来审人。

  廊阶上,乔倚嫣坐在一张黄花梨玫瑰椅上,素心和丹魄两个大小丫鬟分别站在她左右,她先是从容喝了口婢子递上的雪芽香茗,润润喉后徐声道——

  “就按着事发顺序说吧。”

  一名左手裹伤还隐隐渗血的瘦小老头立时站出来。

  小老儿先是对着乔倚嫣作礼后,瞪了倒在青石板地上的细作一眼,愤然道:“东家,这贼人不知何时藏进小的载货马车里,让咱一路给拉回天元粮庄,后来还是靠家里养的那几条老狗嗅出异状,他躲不了,才跳出来跟咱扭打在一块儿,多亏小的练过几手粗浅功夫,对斗下仅断了根小指,但这不知情的引狼入室也险在粮庄酿出大祸,东家要怎么罚咱都认了,就是饶不了这混帐!”

  其实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身为主事者的乔倚嫣已然清楚,要苦主们当众道出,只为道明一切有因有果,且,谁也不能伤了她乔家的人还想全须全尾。

  她接过婢子递上的素帕轻按了按唇角,凤眸一抬,平静发话——

  “云大叔,麻烦把这位大叔的两根小指全给剁了。”

  伤她的人一根小指,她就要对方用两根来赔。

  在场一片抽气声,既惊且惧,但也满满生出被护短之感。

  “是。”乔家护卫教头云起阳二话不说,抽出腰间利刃立时上前按住细作的手,后者两腕牢牢被束住,也没费云起阳多少力气,两下轻易就断下两根小指。

  “唔唔……”这蒙刹细作还算硬气,抬眼狠瞪乔倚嫣,丝毫不惧,也没费事挣扎,断指之时仅闷哼两声。

  “云大叔,仔细替他止血,咱们还得接着讨债。”

  “姑奶奶,血已止了。”云起阳经验老道,眨眼间已把对方血淋淋的伤口处理好,洒上止血金创药粉。

  乔倚嫣赞许一笑,接着迎向细作狠厉的瞪视,叹息道:“听说阁下是蒙刹国潜进我朝的奸细呢,那种军机要务我可管不了,再说两边各为其主,不好说谁对谁错,只是我家将军遣人来讨要你,我怕你被提走,这儿欠下的债还不清,那样多不好,所以咱们尽快厘清吧,我还得把你让给将军。”

  若非双腿被缚,细作真会顶着头朝乔倚嫣直撞过去。

  这一边,乔倚嫣纤手轻挥,示意下一位苦主继续。

  第二位苦主是名负责喂马的十四岁少年,大腿被划了一刀,半张脸肿得跟猪头似的。

  乔倚嫣听过后点点头,淡淡道:“云大叔,麻烦三刀六洞。”

  于是在众人的围观兼惊呼中,细作的大腿被连刺三刀,刀刀穿透,俐落又漂亮的开了六个小洞。

  之后第三位、第四位苦主的债连续还清,细作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但云起阳止血手段堪称神技,屯堡的军民百姓们只觉今儿个这一场比过年过节看的大戏还要精彩十倍有余。

  到了第五位也是最后一位苦主现身,是一名矮胖的老大爹。

  “东家呀——”当真未语泪先流,老大爹哭得好不伤心。“他……他躲进咱们家后院猪舍,嫌咱家的母猪花花嚎个不停,就把花花给刺死了呀!花花跟大福是一对儿的,咱家的大福特别不同,一年到头发春,养着花花让它拱,大福性情便稳定了,本想请屯堡这儿的騸匠来骗大福,但也要等到开春天气暖和些才好,要不寒气入了体,猪只又会生病的,哪里知道……呜呜呜,没了花花,咱们家大福可怎么办?怎么挨得到开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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