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倚嫣只觉得萧阳这二十好几的“孩子”也着实太蠢。
“清怡长公主拔毒治伤都得挪进我定远侯府我才肯出手,世子爷要我过府……能够吗?你萧侯府比得上天家尊贵吗?”
对方脸色陡青,撇着嘴欲辩,她干脆挥挥手制止,抢了话头徐笑再道——
“况且我家侯爷是被景春萧氏除了族谱的人,他不记仇,我可记仇得很,我恨不得见你景春萧氏灾难连连,最好是家破人亡,最好是被诛九族,最好是掐断族中每一根命苗,你且说说,我还可能去给你娘亲和妹子医治吗?”
浅笑温言说出满怀恨意的可怖话语,那冲击完全是加倍再加倍,萧阳听得目訾欲裂,掌心往桌几上狠狠一拍,倏地从圈椅上立起。
站在乔倚嫣身侧的素心和丹魄立时做出护卫之态,萧阳身侧的两名随从亦挺身向前。
情势一触及发,乔倚嫣却是稳稳在座,甚至还从容地再次举杯品茗,做足了完全不把他世子爷放在眼里的姿态。
萧阳何时受过这种气?
真真气到不行,他想也未想便抓起莫名其妙摆在桌几上的小玩意儿忿恨无比掷了去——
“不过是个商家女,烂泥扶不上墙,你可别太过分!”
萧阳眼睁睁看着自己丢出的四、五颗小玩意儿中,有一颗顺利且重重地击中定远侯夫人的额头,那声脆响立即引出她额央一块红肿,当真大快人心。
他遂抓起桌几上剩余的几个小玩意儿,打算再砸她第二轮,手臂甫高举过头,就被人骤然从身后抓住。
“哪个混帐王八蛋敢管老子的事!呃……”萧阳陡然回首,狠狠被吓住。
抓着他臂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侯府宅第的男主人,定远侯萧陌。
第十一章 侯爷回门笑(1)
萧阳今日硬着头皮来访定远侯府,原以为会被拒在门外,但没有,他与两名随从很快被请进正厅。
接着他以为定远侯夫人肯定要端着,许要将他晾在正厅等上一段时候才会出现相见,但依旧没有,对方颇快现身。
只是她的婢子上茶上果子,仅往她面前送,他这个“不速之客”的茶几上吃的喝的什么都没有,却摆着一个大托盘,托盘中随意搁着十个巴掌大的棺材雕饰,材质各异,每件各有其精巧之处,萧阳便又以为,这十个小小棺材应是被主人家拿出来把玩,暂时搁在一旁罢了。
但,他错得离谱。
在他气到不管不顾抓起东西就往那女人的头脸和身上掷去,要再掷第二次时,心下忽觉怪异——站在那嚣张的商家女左右两侧的一双婢子似想冲上前阻挡,脚步又硬生生顿住。
正在气头上,他根本没办法再想,高扬的一臂却猛地被抓住。
回首,那个早该死在外面、早该从他人生中消失的定远侯萧陌离自己太近啊太近,那双冷厉深沉的长目如鹰隼盯住猎物一般,牢牢锁住他。
萧陌奉召回京,他未想过与对方再次会面会这样突如其来,吓得他几要肝胆俱裂,但他萧阳再怎么说都是萧侯府的世子爷,是景春萧氏长房唯一嫡子,比起萧陌这个从贱婢肚子里爬出来的庶子身分高贵太多。
这么想,他心头定了些,硬撑着与之对视,抬高下巴才要命令萧陌放手,却听对方慢幽幽道:“世子爷砸出去的东西有个名堂,叫‘升官发财、十全十美’。”略顿了顿。“十件小棺材皆为圣上御赐之物,你还当真敢砸。”
“御……御赐之物……”他脑子一凛,表情发僵,手指忽地发软,扣在掌中的几件小棺材遂全数掉落地面,不管是玛瑙、象牙、润玉,抑或山石、玉晶、金丝楠木的小小棺材,全被毁了个彻底。
中计了!
萧阳倏地瞥向几步之遥的那个女人,发现定远侯夫人正一手揉着适才被他砸中的额心,嘴角欲笑不笑,眸底闪着彷佛幸灾乐祸的光芒。
萧陌甩开他的手臂,越过他走向那女人,并且挡在她面前。
“世子爷侵门踏户逼迫本侯夫人,一怒之下更以皇上御赐之宝为凶器欲伤本侯夫人……”
“侯爷,不是‘欲伤’,世子爷已弄伤妾身了,哪,您瞧。”乔倚嫣有“大树”能靠,楚楚可怜的表情演得无比到位,螓首探到自家侯爷跟前,抬高额头略红肿的脸蛋。
萧陌气不打一处来,恼她恼得很,但还不是对她发火的时候。
他再次将她挡回身后,对脸色惨白的萧阳沉声道——
“世子爷拿御赐之宝当儿器伤了本侯夫人,且将皇上所赐之物尽数毁坏,这一状本侯非告到皇上面前不可,你且等着。罗叔,送客!”
候在门边的老罗总管立时应声,两下清脆的拍掌,八名府内护卫马上冲进正厅,将萧阳与两名随从团团包围。
“你、你……你们联手阴我……是你们……毒妇……毒妇……不是我的错……”不甘心!他不甘心啊!但……确实是他砸掉御赐之物,也确实是他砸伤定远侯夫人,是他出的手啊!
他中计了,这事要是捅到皇上面前,甚至传开,有谁会信他是遭设计陷害?
最后定远侯府的护卫们没费多大力气就把人请走,因为萧侯府的世子爷突然腿软晕厥,不知是被气昏还是被吓昏,也可能又气又受惊吓、两下交攻失了魂,总之是直着走进来、横着被抬出去,直接抬上他萧侯府的马车。
而“同仇敌忾”将萧阳扫出定远侯府后,正厅里的氛围遂跟着一变。
素心与丹魄已快手快脚将满地小小棺材的“残尸”拾起,全数放回大托盘上,以待将来一状告到皇上那儿,可拿来作为“呈堂证供”。
此际,乔倚嫣放下扬着额心的手,双眸平视萧陌襟口,轻声问——
“郡王爷一早派人过来请侯爷前去兵部一趟,说有要事相议,这会儿还不到午时,侯爷怎么这么早回府?”
“夫人以为呢?”萧陌瞪着她红肿的额,随即瞥了素心和丹魄一眼,两个武婢完全感受
到那股威压,低首不敢言语。
乔倚嫣内心叹了口气,她猜,定是老罗总管见萧阳上门,才赶紧遣人去把萧陌请回。
她亦知道,他必然是看出她挖了陷阱给萧阳跳,有点拿自个儿当饵了,惹得他不痛苦。
他想对她的贴身武婢发出责难,但也知两婢子皆听她命令行事,骂也无用,只好摆脸给她看,冲她生气。
从春日赏花宴那天,她与他一言不合后,好像他就一直在生气。
那一晚开始,他就没回两人的寝居,而是睡在院子另一头的书房。
这几日她动不动就想着那天与他究竟都说了什么,想着自己的脾气当真暴躁,好像都是她在说,说个不停,是她揪着何绮的事同他闹,也没给他好好说明的机会。
……侯爷岂能如此轻易被拐?
就是这么轻易,毕竟事关乎你。
她该要更信任他才是。
不管他与何绮之间有过什么,都是年少时候的一抹风景、一丝心意罢了。
如今他既已是她乔倚嫣的人,那就且行且珍惜。
她终于扬睫对上他的眼,浅浅笑开,有些腼腆。“侯爷既然回府,那等会儿就一道用午膳吧?今早乔家大管事送来总目帐本,亦让京城的货栈送来不少好食材,妾身这就赶紧吩咐灶房那儿多弄几道菜。”
他说过,她可以玩,大玩特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但玩到令她自己受伤,他不能接受。萧陌本想好好管管她,但她突然对他笑,很真很绵软可爱的表情,而非挂着一张面具……他就忘记要发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