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嬷嬷及一群丫鬟的惊呼声中,只见向春樱直直撞上屋里的房梁。
这房梁早被蛀虫蛀得中空,向春樱撞的这下力道不小,将房梁撞断了一截,原本结构就不太稳定的小屋子屋顶居然塌了下来,砸得屋里众人一头一脸的灰,尤其是门口的那个位置坍得最严重,向春华的额角甚至还磕了一道口子,嘤嘤哭了起来。
反倒是向冬儿,一路滚到了屋角,恰恰上头没有东西砸下,竟是毫发无伤的躲过了一劫,李嬷嬷因为在屋内深处,也只是呛了几口灰。
幸好这里以前是柴房,屋顶原本的黑陶瓦早就零落破损,后来勉强铺上了茅草,房间的横梁也同样是个虫蛀空壳子,如今塌陷下来才没有造成太大的损伤。
不过这动静着实算大了,府里的下人们都闻声赶了过来,当时闵氏考虑着向冬儿的婚事,也正往这方向走,听到巨大的声响,顾不得什么仪态,带着丫鬟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过来。
看到几乎夷为平地的房间,还有站在断垣残壁中好几个灰头土脸的人,闵氏倒抽了口气,尖叫出声。
“华姊儿!樱姊儿!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她连忙指挥丫鬟将女儿救出来,至于向冬儿则被李嬷嬷扶起站到一边。
“娘,我好痛……”向春华哭泣不休,满脸的血吓坏了闵氏。
“怎么了?你的脸怎么样了?”闵氏拿着帕子,急得胡乱擦着大女儿的脸,看到只是额角一道小伤口,方才松了口气。稍微察看了一下两个女儿都无大碍,才让人将她们扶回房里,找大夫再仔细瞧瞧。
不过向春华的伤也让闵氏极为不满,看到向冬儿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便不分青红皂白地骂道:“这好端端的,怎么房子会塌了?是不是你搞的鬼?”
向冬儿亦是受害者,神情懵懂像是搞不清楚发生了何事,李嬷嬷先前在旁看得一清二楚,顾不得自己一身狼狈,不由替她辩解。
“夫人,关我们小姐什么事呢?是大小姐方才到我们小姐的房间撒气,还伸手推了我们小姐一把,结果撞上了三小姐,而三小姐就站在房梁旁,房梁年久失修,被三小姐撞断了,屋顶才会垮下来。”
闵氏瞧向了那群劫后余生的丫鬟,冷冷地问了一句。“是真的吗?”
就算是,她们敢说实话吗?在主母面前揭大小姐和三小姐的短,又不是不想活命了。李嬷嬷见她们低头不敢多言的样子,心中来气,从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
“这府里都是你们二房的人,谁会替我们小姐说一句话?我们小姐就要嫁入王府了,岂会做这种傻事,冒着受伤的风险,把房间弄塌?小姐的庚帖已送到晋王府,算得上世子的未婚妻了,若有人故意想伤了我们小姐,让小姐没办法顺利出嫁,说不得老奴还得拼了这条命请王府主持公道呢!”
李嬷嬷说的话重了,令闵氏打了个冷颤,脑袋瞬间清楚了不少。
不行!晋王府的婚事绝不能出任何岔子,若是向冬儿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倒霉的就换成她两个女儿了,闵氏突然觉得,换了庚帖还不够,必须让晋王府再做些什么,保证向冬儿不管出什么事,除非死了否则这桩婚事都一定得成!
另一方面,闵氏知道李嬷嬷说的很可能是真的,自家女儿那刁蛮性子她能不明白?使起泼来推倒一间烂房子算什么?因此只得压下心头火气,虽然脸颊仍不住地抽动着。“行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会再问清楚,若是华姐儿和樱姐儿的错,我会罚她们的,冬姐儿没事就好。”她先将自己女儿的错含糊过去,顺势将话题转向她的来意。“我今儿个来,只是要告诉冬姐儿,她出嫁的嫁妆府里会为她准备……”
李嬷嬷急忙打岔。“咱们大房的夫人有留给小姐大笔嫁妆,怎么会是侯府替她出呢?”
就知道这老家伙在,没那么好糊弄。闵氏在心里头咒骂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道:“是大嫂留下的嫁妆没错,只不过和府里的公中都放在仓库,我一时口误罢了。”
“我们夫人当初的嫁妆,可是在婚契上写得一清二楚,盖有双方印信的。”李嬷嬷进一步提出说明,就怕闵氏弄假。
闵氏连假笑都装不下去了,只能面无表情地回道:“我知道,婚契收得好好的呢!明日一早我让人把冬姐儿的嫁妆整理出来,下午你们就来核对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要再多说一句,她怕自己忍不住会直接赏李嬷嬷一巴掌。
“婶娘!”一直恍惚中的向冬儿这才像是回了神,连忙叫住了闵氏。
待闵氏不耐烦的回头,她才可怜兮兮地问道:“房间垮了,我和嬷嬷要住哪儿呀?”
闵氏抿了抿嘴,气头上没想太多,本能地回道:“就西跨院吧!”
话一出口有些后悔,但都说出去了难道能收回来?西跨院的房间是客房,打扫得一尘不染,房里装饰虽比不上主屋,但为了不落侯爷的面子,却也宽敞明亮,布置都是用了心思的。
给了这傻丫头,算是便宜她了!不过看在她再没多久就要嫁出去,闵氏一肚子不满又忍了下来。
第一章 晋王府来求亲(3)
待闵氏离去,向冬儿才朝着李嬷嬷笑道:“嬷嬷,我说我运气很好吧!”
“房子塌了,一屋子人全被砸中,就你没事,运气的确很好。”李嬷嬷哭笑不得。“只是明明三小姐和大小姐一起站在你前面,大小姐朝你一推,你不该是往后倒吗?是怎么往前撞到三小姐的?这也太不小心了!不过这下撞得可真好,咱们因祸得福,可以换房子住了。”
“嬷嬷说的是。西跨院呢,娘掌家的时候我都没住过那么好的房间。”向冬儿朝着垮下的房舍不住打量。“可惜我的东西都压在这下头了,不知道能捡出来多少。”
“要是之后你的嫁妆能拿回大半,那些破烂东西不捡也罢。”李嬷嬷轻叹。“就是不知道闵氏又要弄什么鬼,夫人留下的嫁妆那么多,哪里是短短半天可以整理出来的?到时候只怕清点时,独独我们两个没人帮衬,会吃大亏。”
“嬷嬷放心,我相信好运会继续眷顾我的。”
向冬儿仍是一脸笑吟吟的,彷佛成竹在胸,竟莫名其妙安了李嬷嬷的心。
但李嬷嬷不知道,向冬儿真是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她整颗心都扑在了明早出府买花生啊!
都城隍庙会,由东边的城隍庙口开始,直至西边的刑部大街,绵延了整整三里路,其中贩夫走卒,南北杂货,令人目不暇给。
路上满是人潮,小贩们笑得开心,其中有卖各色玉石的、女子的胭脂花粉、藤蔺编织的篮筐箱柜、锅碗瓢盆、墨扇香笺,只要想得到的,几乎都能找到。
可是向冬儿与李嬷嬷出门后,她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各色小吃上。
天朝上京交通四方通达,口味也天南地北。有牛奶做的泡螺,入口即化香浓润肺;那羊肉摊子爆炒着羊肚,还加了西域的胡椒,香辣呛鼻;还有香酥鸭、烤黄鼠、烤乳猪、加了芝麻的糍粑、糖炒栗子、应景的桂花八宝粥……向冬儿觉得自己的眼睛简直不够用了。
而她们的目的地是日发商行,专收南方杂粮干货,算是京城生意做得最大的一间,若是买卖数额到一定的量,日发商行还会提供给生意往来的商贾住宿,免去他们还得找客栈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