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筷之前,雍承志有些纠结地问道:“昊渊这几日……可有回房?”
“没有,我也好几日没看到他了。”向冬儿倒是平静,她已经很习惯自己夫君来无影去无纵了。
雍承志却认为雍昊渊是因为赌气而不回府,不由轻轻一叹。“是我连累你了。”
向冬儿摇了摇头,“父王,我知道夫君为什么不回来,我听到消息了,与于姨娘有关对吗?”
雍昊渊果然全部告诉她了。雍承志有些狼狈地问道:“你也反对我将于氏扶正?”
向冬儿瞪大了眼,急忙摇摇手。“我凭什么反对啊?这事原就不是我能管的啊!如果父王喜欢于姨娘,那就扶正,如果不喜欢,父王让于姨娘继续当姨娘就好,这事其实也没有很复杂。”她干笑了两声,“我只管大家有没有吃饱,所以听到父王午膳没吃好,这不就来了吗?”
雍承志勉力一笑。“于氏这件事上你能豁达,但昊渊因为他生母的关系,心结难解,只怕会怪罪我将于氏扶正。”
向冬儿偏着头想了一下,认真地说道:“我想夫君只是不希望自己成为旁人威胁父王的筹码,父王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夫君走武将的路,显然就是随了父王,要说他对父王的傲骨与风姿没有崇拜,我才不相信。”
向冬儿可不仅仅是揣摩雍昊渊的想法,而是认为自己的夫君绝不是那么肤浅,不问青红皂白只会怪罪长辈,赌气不回府。“今日他就算生气,只怕是气自己更多,怎会让父王陷入为难。唉,夫君那人就是个闷葫芦,不会向父王说自己的想法,所以才会弄成今日的僵局。”
“但我始终是个失败的父亲。”雍承志回想起自己早年戎马生涯,长年在外,连妻子最后一面都来不及见,也无怪乎那个孩子对他诸多怨尤。
“父王啊,你要是个失败的父亲,那我爹早该一头撞死……喔不,他早就死了。”向冬儿从归远侯府那样乌烟瘴气的地方来,更觉得雍承志待她极好,即使纵容于氏也没有让她这儿媳受到任何委屈。
她喝了一口羹汤,满足得眼睛都陶醉地闭上了。“我倒是羡慕夫君能有个如此关怀爱护他的父亲,可惜我没有。当年我出生不是个男娃儿,我亲爹很失望不太理我,从小只有娘疼我,磨着爹去宫里要个教养嬷嬷来教我,否则我可能连基本礼仪都不会,现在和父王吃鱼大概也只会用手抓。”
雍承志被她开解得轻松不少,瞧她馋的那模样,好像不管什么食物,到她口中就是好吃,于是他也被她影响,肚子饿了起来,忍不住伸筷夹了一块炒鱼片放入口中。
咸香鲜美,弹牙带劲,微辣的口感更剌激了食欲,的确不错!
他吃了几块,喝一口酒,又夹了熏鱼咬一口,再喝口酒,然后一口气吃掉一碗鱼羹,不由也学着向冬儿闭上眼睛。
真好吃啊!
“你是个好孩子,你爹不珍惜,是他眼瞎。”雍承志瞥了她一眼,目光很是微妙。知道她特地下厨煮鱼,借口吃酒,只是变个花样来开解他。
“夫君也是个好孩子啊!”向冬儿吃得眉开眼笑,还不忘替自家夫君美言几句。“父王该对夫君有信心一点,连双腿残废都打不倒他了,他不会因为刑部那种栽赃的案子就倒下去的。”
“你说的对。”雍承志终于有了淡淡的笑容,又吃了一块熏鱼。“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见到孩子会受一点苦,都觉得不忍心,何况昊渊已经受了那么大的苦楚了……”
“所以父王你不要想太多,按自己的本心去做就是。现在,吃鱼比较重要。”向冬儿有心抚去他的烦忧,替他添上酒,又替他盛了碗鱼羹,顺势转移了话题。“这鱼下锅前还活跳跳的,可鲜着呢!”
雍承志挑了挑眉。“这天寒地冻的,亏得你还能弄到鲜鱼。”
“并不难啊,鲜鱼我们王府的湖里很多。”向冬儿随口回道。
“你又去捞御赐的鱼来吃了?”雍承志的脸色一僵,要去夹鱼片的手就这么停了下来。
“那个……上回不是已经吃过?”向冬儿面露尴尬,为了吃不怕砍头的,普天下大概也只有她一个。
她蓦地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父王,是自己人我才说的,反正万岁对我们王府好像有点意见,吃他两条鱼出出气也好啊!”
她还有理了?难道万岁打压他,他就可以把御赐的佩剑给折了?
雍承志与向冬儿无语对视,像在挣扎该不该继续吃御赐的鱼,最后还是他先忍不住,被她的傻样逗乐,摇头笑了出来。
“虽然是如此,吃御赐的鱼还是低调点,以后就我们两个……呃,至多再加个昊渊,一家三口偷偷吃就好,别让人知道了。”
雍承志终于正式将于氏扶正,但因为这不是他的本意,而且于氏与娘家联合坑害世子的行为也让他凉透了心,所以他没有大张旗鼓广邀宾客,只是将她的名字上了皇家玉牒,上报到宫里而已,连府里的人都是等一切仪式完成才知道这个消息。
他也没有要她搬回主院的意思,在告知她这一切后便径自回了书房,他现在看于氏就是一个心烦,至少他还有亲自告知,已经算不错了。
如此草率的处理,一点也没有雍承志以往对她的好,于氏即使达成扶正的心愿,仍在房里摔了好几只茶盏,在心中痛骂雍承志的无情。
不过她按捺住了脾气,知道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对雍承志的安排百依百顺,也接掌了王府更多的权力。以往她掌家时,都只是管银钱的进出,购买府内的生活用品及食物等等,触碰不到王府的防卫,但现在她已然可以安排每个院子的侍卫,以及干涉侍卫巡逻的时间地点,虽然主院与世子院落她的手暂时还伸不进去,但对她而言这样就够了。
不过,当上王妃之后,她随即打算到世子的院落显摆显摆,顺便出出一肚子鸟气,她现在可是正经八百的王妃,她要向冬儿跪下向她磕头!
结果当她盛气凌人的来到了世子院落,再一次命人踢开院子的大门,心忖这次没人敢让她修门了,带着一群人横冲直撞的进了院子,却赫然发现雍昊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用着一双冷飕飕的阵子看着她。
于氏当下就退缩了。就算已经身为王妃,但她知道自己在晋王面前的地位仍然远远不及这个长子,更别说这个长子就算残了,本身也极有能力,一巴掌就敢拍死她。
所以她连向冬儿的尾巴都没摸到,就憋着一肚子气又灰头土脸的离开,末了还要再出钱修世子院落的大门,差点没气得她吐口血。
第六章 晋王父子的心结(3)
日子就在如此紧绷又古怪的气氛下过去,终于向冬儿在晋王府过了第一个年。
因为是于氏操持的,这个年过得很是奢侈,不过她都奢侈在自己身上,四面八方送来的年礼往自己库房里搬,府里的主子们该添的新年衣物用品,晋王和世子她只能按制办理,一点也不敢克扣,不过雍昊平及雍暻云的分额,她却是按嫡子嫡女的规格又往上翻了三倍,对自己当然更不会吝啬,每日都打扮得珠光宝气,过足了高官夫人的瘾。
过年期间往往是向冬儿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在归远侯府,那是她少数可以吃饱的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