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承志板起了脸。“我岂可让你入刑部大狱?这件事,或许是万岁忌惮我们王府,所以先拿你开刀。我既然知道了,就不会眼看着你去送死。就算扶了于氏又怎么?不过换个头衔而已。但只要有一丝机会救你,我都会考虑。”
他的话让雍昊渊有些动容,不过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你能想到万岁忌惮王府,却忽略了于正荣这回虽是暗示着用皇帝的名义来动我,事实上他并不是万岁的人,他真正效忠的主子是二皇子!”
“什么?”雍承志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你一定怀疑我为什么会知道。太子与二皇子相争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二皇子想对付我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我支持的是太子。”
雍承志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瞪着儿子。在皇子的斗争中,他这个皇叔一向不掺和,怎么儿子已经陷入那么深了?
雍昊渊丝毫不为父亲的震惊所动,径自说道:“我虽残了双腿,但替我诊治的是我自己军营里的大夫,当初你请太医来我未接受,因此没有任何关于我的医案备在皇宫的太医院,所以只怕二皇子对我仍有怀疑,只要有一点可能性都不会放过,必除之而后快。”他定定地看着父亲。“于正荣只要除掉我,等于替二皇子断去太子一肢臂膀,同时还合了圣意,巴结万岁,何乐而不为?”
“居然是如此……”雍承志脸色有些青,他没想到事情比他想象得复杂得多,看来他这些年因为丧妻,儿子又残了腿,对朝政灰心失望,没掌握到的事实在太多了。
“那我就更不能让你入刑部了!”雍承志严肃地说道。
雍昊渊的脸更冷了几分,没有因为是自己父亲就和颜悦色一点。“莫不成我把事情都告诉你,全都白说了?你以为你妥协了,扶正于氏,二皇子就会放过我?在皇子的斗争上,我们晋王府是不可能独善其身的,当今万岁对我们猜疑,以二皇子那度量,万一他上位了,肯定加倍打击我们晋王府。太子与我有旧,交情非凡,我知他是个有容乃大之人,才会选择支持他,并不是胡乱选边站的。”
“这次我选择妥协,至少你不会立刻死!何况扶正于氏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先前雍承志还有些犹豫,现在则是做下了决定。他厉声道:“我不管你支持的是哪个皇子,你已经残了双腿,我就不能让你再受任何伤害,我与敏之只有你一个儿子啊!”
敏之是已故王妃的闺名。如果不提到母亲,雍昊渊还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可是父亲拿出母亲来说,他就不能忍受了。
雍昊渊漠然地瞪他一眼。“好一个借口,你怀念补偿我娘的方式,就是扶正你的小妾?简直可笑!”
“敏之贤慧,会了解我的苦衷。”对雍承志而言,王妃只是一个名号,如果不是他心爱的敏之,不管换成谁都没有意义,给了于氏又如何?
雍昊渊与他大眼瞪小眼,却不再多费唇舌,通常与父亲谈到了这种地步,代表已无转圜的余地。
很显然的,雍承志准备答应扶正于氏这个条件,等于雍昊渊先前想利用刑部诬陷而做的种种准备都没了作用。
但不管怎样,那件事他是一定要做的,既然于氏横竖会上位,针对他的手段只会更多,不怕没有下次的机会。
于是,雍昊渊不再多说,当下转身推着轮椅断然而去。
雍昊渊回房时已过了晚膳时间,向冬儿在房里留了菜,但他却动也不动,凛着脸命人撤下。
她歪着头看他,虽然平时他就是这么一张冷脸,但今晚她感觉特别不同。
“你心情不好,是和王爷谈得不高兴?”她想了想,“该不会是刑部那件事?”
雍昊渊看着她,目光微寒。“我要入刑部大狱了,你怕吗?”
“怕什么?你就算进去,也很快就出来了。”向冬儿认真地说道:“肯定是有人害你的!你一定有办法把自己弄出来。”
“如果害人的那个,地位比我父王还高……”雍昊渊指了指天,“我没办法把自己弄出来怎么办?”
向冬儿终于怔住了,不过很快地恢复过来,一副警戒的模样,还放低了声音说:“那你别嚷嚷,我带你跑路,咱们到北大荒去躲他个一年半载的。你放心,我运气很好,嫁妆很多,肯定不会让你被人抓到,也不会让你吃苦,刑部那件事本就是栽赃,凭我的运气,你一定很快就能翻盘……”
这是第一次有人想站在他前面保护他,而不是对他的生死不闻不问,更不是躲在他身后寻求庇护。
她彷佛用她那小巧纤细的手,剥开了他心底最坚硬的部分,他眼中的那丝寒光不知不觉的收敛了起来。
“我倒是想被抓到刑部,可惜被你公公坏了事。”他没有解释为什么自己想入狱,只是冷冷一笑。“刑部尚书是于氏的父亲,逼父王将于氏扶正来救我一条命,而父王答应了。”
“所以就是于氏在后头搅风搅雨?”向冬儿单纯,听到什么就是什么,还真以为这就是后宅妇人在兴风作浪,却没想到此事还牵扯到朝中帝王心术及皇子相争。
“她以后若成了王妃,就能压在你头上了。”雍昊渊想看看她的反应。
“压在我头上有什么关系,压在你头上比较麻烦,你绝对不会想叫她母妃的。”向冬儿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原来你进门时心情不好,是为了这桩事啊……”
她突然一本正经地问他,“想不想先出口气?”
“怎么出?”雍昊渊好奇了,她竟有这种提议。
向冬儿神秘地笑了,“当你是兄弟才……啊不,当你是夫君才帮你,别人我可不管的,这回我真得拿出我的珍藏了。”
她走到内室的衣箱旁,翻箱倒柜的由最底层取出一个镶了螺贝的小盒子,盒子约莫有手肘那么长,被她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而后,她又不知从柜子拿出什么东西,塞到了袖袋中。
“走吧!”向冬儿话声一落,径自推着雍昊渊的轮椅无声无息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就是湖畔,冬日天冷,入夜了根本没人,巡逻的侍卫也刚刚才经过,向冬儿熟门熟路的,躲过了所有可能遇到的侍卫与下人,直接将雍昊渊推到了于氏的院子之外。
于氏由于仍是妾室,并不住主院,她住的地方离主院还有段距离,甚至比世子的院子离得还远,而她的两个孩子便与她住同个院子,图个热闹。
向冬儿推着雍昊渊沿着围墙在一个地方停下,她选的地点很微妙,离院门拐了个弯还有一段距离,从围墙边的喜鹊登梅镂空花窗还可以清楚看到院子里的景象。
此时早该是众人入睡的时候,但由窗子看进去,于氏与雍暻云及雍昊平不知在说些什么,在灯光映照下,表情洋洋得意。
“全都在啊!那正好了,省得我还要爬上屋顶。”向冬儿在雍昊渊的诧异下,取出了那个镶贝小盒,小心翼翼的打开,居然是一串鞭炮。
向冬儿嘿嘿笑了两声,低声朝雍昊渊说道:“这可是我出嫁那天从侯府弄来的,王府来迎娶时要鸣放鞭炮,但我婶娘小气,肯定是随便放个几串了事,所以我便把最大的一串给留下来,以后过年还能剪几颗下来点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