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细碎的风言风语雍昊渊全听在耳中,他并不在意旁人的指指点点,他只想看向冬儿是否在意。
想不到她一路兴高采烈的四处张望,一下说那衣铺的紫色马褂很适合他,一下子又指着饰品铺的玉佩想买给他,旁人的非议,她竟似一无所闻。
“停停停!”向冬儿像是看到了什么,开心地嚷着,众人为此停下脚步。
“鸡仔稞啊!”她兴奋地朝着路边的一个摊子奔去,一对顾摊子的老人家说道:“我要十个!”
“好咧!”来了个大客户,老人家也答应得声音都年轻了些。
鸡仔稞是南方金华府的特色小吃,相当讲究功夫。
老人家将面皮擀得极薄,铺上一层切得均匀细致的肉末和青葱,像做包子一样将面皮打折包起,最后收口的地方留个洞,再放到锅里油煎,待底部煎实,老人家打了个蛋,将蛋汁慢慢地由收口处倒入,使其均匀分布在饼中,最后将棵翻面,蛋液会将收口封住,煎至全熟,便是一个热腾腾金黄油香的鸡仔稞。
向冬儿笑吟吟地将食物捧了回来。
雍昊渊见状,不由问道:“你哪来的银子?”
他记得自己没有给过她银两,也没见她带荷包。
“我当然没有银子。”向冬儿理所当然地说道:“我靠你的脸买的呀!”
雍昊渊顿了一下,当下明白她的意思,不由哭笑不得。
这街上谁不认识他就是晋王世子?就算不认识他,至少也认识他的轮椅。无论她买什么,都算在他头上,那小贩只要事后到王府结账就好。虽说于氏掌家,苛刻向冬儿,但是世子院子的分例她是不敢短少的。
“你没听到旁人对我的批评?你打着我的名号,不怕别人连你一起议论?”他当真好奇,但他越来越摸清她的性子,有什么问题直问就好,若是用试探的方式,她绝对能够将对方的用意曲解到天外去。
“我当然听到啦,夫君,他们都在说你的好话呢!”向冬儿的厉害之处就是一向都能省略自己不想听的话。
在于氏来找碴的那夜过后,向冬儿自动自发地改变了对他的称呼,她觉得这样比较亲近,因为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可以这么叫他。
她递给他一个鸡仔稞,得意洋洋地笑道:“夫君帮天朝拼下了战绩,长得又体面,身为晋王世子又有钱有势……好吧,再加一个娶的妻子也不错,他们当然会对你议论纷纷啊!
唉,身为名人就是这样没有办法,咱们只能谦虚点当作听不到,否则被人认为骄傲就不好了。”
你这样更骄傲吧?雍昊渊这会儿真的想笑了,只是极力维持住他的冰块脸。
在她一番自以为是的话之后,他竟觉得整个心情都开阔了,旁人的目光对他再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他深深地望着她,再一次觉得,她的傻气其实隐藏着莫大的睿智。
不过这样的感慨他是不会告诉她的。
由于雍昊渊没有边行边吃的习惯,拒绝了她的鸡仔稞,向冬儿也不介意,将稞一人分了一个,接到稞的侍卫及丫鬟都欣喜不已,待雍昊渊点头后,迫不及待地吃起来,想不到和世子妃出来还有这好处,大冷天吃这种热呼呼的稞最过瘾了。
十个鸡仔稞分出去了四个,还剩下六个。每个人都以为她要留一个,剩余的带回府中分给其他人,结果大家只猜对了一半,她留一个给李嬷嬷,剩下五个,她以一种平稳却不粗鲁的姿态全部吃下了肚子,看得众人瞠目结舌。
一行人继续往前,向冬儿也靠着雍昊渊的脸继续买个不停,红油抄手、火肉夹饼、梅酱白肉……每一样雍昊渊都摇头,向冬儿也不以为意,他不吃的她全接收了,吃到那两名侍卫及翡儿翠儿觉得肚子里的食物都快满出来了,向冬儿仍意犹未尽,直到最后买的包儿饭,雍昊渊终于收下了。
这包儿饭,她只买了一份,也只拿给他,代表是特地为他买的。
方才雍昊渊还觉得她吃东西的喜好简直天南地北,酸甜苦辣完全不挑,直到接下这份包儿饭,他突然懂了。
她每买一样东西被他拒绝,都会问明他拒绝的理由。鸡仔稞他不吃,是不喜边行边吃,买了红油抄手给他,结果他不吃辣;买了火肉夹饼,原来是打仗时类似的东西他吃多了,没打仗他反而不吃了,而梅酱白肉他也坦言不喜吃甜,最后她或许总结出了他的喜好,买了一份包儿饭。
包儿饭是将白米煮熟后,与肥痩相间的猪肉和姜蒜等馅料拌匀,再用两片菜叶子将拌饭包起。摊位上的包儿饭口味众多,她选了一种调味不重,但香气扑鼻的冬笋猪肉口味,用叶子包着,携带方便,他可以拿回去吃。
的确是他喜欢的。
见他接下,她抬头朝他嫣然一笑,笑容里是纯然的喜悦与甜蜜。冬日的阳光映照在她脸上,让她的笑容益发灿烂,几乎耀眼得让他看不清。
向冬儿不知道,自己在这一天,用一分心意,真正走进了他的心。
就这样,东西吃了一堆,该置办的东西却没买几样,直到雍昊渊提醒了她,向冬儿才惊觉,认真的带着箬儿与翠儿采买起来。
她给自己买了两套礼服,一套藕色一套黛紫色,都是稳重的色调。以前她在侯府被闵氏薄待,京城里各种贵女和宫里的聚会都没有她的分,所以不需要。如今她已是世子妃,这类人情往来逃避不得,所以得先做好准备,这也是李嬷嬷在她出府前特别交代的。
剩下的她也没什么好买了,毕竟她的物质欲望不高,日子只要过得去,舒心就好。反倒是她替雍昊渊买了衣带与剑套,替两个丫鬟买了好些衣裳与配件,还一人得了一副鎏金的头面,裴儿的是镶白玉,翠儿的是镶琉璃,就连两个侍卫也沾光,各得了一双灰鼠皮做的鞋子,外层防水,内里铺棉,冬日特别御寒,让几个下属都感激不已。
终于逛完花簪巷,已是申时末了,天色渐暗,到了该回府的时辰。
花簪巷最后一家店恰好是卖胭脂的,以前也是向冬儿嫁妆的一部分,只不过现在不知道属于谁的。
向冬儿只朝门口瞄了一眼就没兴趣了。由于闵氏从来不会买这种装扮用的东西给她,她年纪轻也还不需要上粉,李嬷嬷便教了向冬儿自己做胭脂,用的是天然的红蓝花,加上花萃蒸迭后凝结为脂,使用时只要匀出一点掺水调开,即可做为口脂或腮红,效果比市面上卖的还要好得多,香气还能自己调配,所以向冬儿对眼前店家卖的胭脂完全没兴趣。
就在一行人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卖困脂的店家里走出了两个人,赫然是向春华、向春樱两姊妹。
双方打了照面,向冬儿只得停下脚步,与娘家姊妹说两句话。
向春华先是忍不住打量坐在轮椅上的雍昊渊,那种俊朗阳刚的形象,与京城里众女一向吹捧的男子需文质彬彬有所不同,却令她心头小鹿乱撞,眼神有些迷乱。
可是眼神再往下移,看到他身下的轮椅,她的一双柳眉就皱了起来,那种情宝初开的感觉顿时消失了大半。
“唉唷,听说妹妹嫁的晋王世子伤了腿,我还以为不太严重,想不到真是个瘸的啊。”向春华心里头矛盾,她喜欢雍昊渊的外貌气质,却又嫌弃他伤残,少女的芳心纠结着,因此总想让向冬儿不好受,便口无遮拦地说了这番话,横竖她仗着自己未出嫁,在场也没有长辈,几句酸话,说个不懂事就能解释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