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什么,只因她认出了他的声音。
她简直不敢相信那天在圣母之家听见的声音,竟然就是梅玉嗣!
梅玉嗣是二房所出,平日跟在后院的她并没接触,但嫁进梅家两年,每逢大节她还是有机会见到他并说上两句话。
难怪当她听见那声音时,会有明明陌生却又觉得在哪儿听过的感觉。
老天!她突然之间全明白了,那天去圣母之家找詹姆的人就是梅玉嗣!当她进到詹姆的书房时,梅玉嗣就躲在隐密处,而且听见她跟詹姆的对话,知道她起了疑心。
因此当她要离开时,梅玉嗣才会击昏她,甚至想将她送到海的另一边去。
为了灭口,他连自家的堂弟媳都不放过,那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钻进安智熙脑海里,她悟出了某件事,却没有时间思考。
因为,梅玉嗣走了过来。
“弟媳妇,”梅玉嗣脸上带笑,“你这会儿又犯了何事,居然被关在祠堂?”
她没回答他,只是两眼直直地望着他。
他微顿,疑惑地盯着她,“弟媳妇?”
她回过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得冷静,她面对的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大伯别笑话我了。”她眉心一蹙,故作无奈,“不知大伯为何一早便到祠堂来?”
“今儿是我祖母的冥诞,特来给她上炷香。”他说着,径自走向香案前抽出一炷香点燃,然后站在牌位前专心一意的祭拜起来。
安智熙站在一旁看着,脚底一阵一阵的发凉,她不想跟这个人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她不想跟他说话,她好希望有人来救她。
这时,只见他默念完毕,将香稳妥地插进香炉里,再双手合十拜了一下。
他转身,两人的视线对上,她又一阵心惊胆颤,可为了不让他发现任何异常,她对着他露出一抹沉静的微笑。
她希望他不要跟她说话,然后就这么离开祠堂。
“谁在里面?”突然,外面传来梅意嗣的声音。
“意爷,是二房的玉爷。”
像是在绝望中听见来自天上的声音般,安智熙有种得到救赎的感觉,她迫不及待地看向门口,只见梅意嗣正走进来。
“堂兄,”梅意嗣神情自若而平静,“一大早就来祠堂?”
“是呀。”梅玉嗣上前,笑道:“今儿是我祖母的冥诞。”
“原来如此。”梅意嗣笑瞥了站在一旁的安智熙,“给堂兄看笑话了吧?”
梅玉嗣尴尬一笑,“弟媳怎么了?”
“堂兄也知道她那心性脾气,便是说话冲撞了我母亲,父亲才将她禁足祠堂思过。”
“原来是这样。”梅玉嗣淡淡一笑,拱手一揖,“我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慢走。”梅意嗣也作揖回礼。
梅玉嗣步出祠堂,梅意嗣站在原地静静地目送着,直到梅玉嗣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
他阖上祠堂的门,才转过身,安智熙已朝他扑了过来,一把环抱住他。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抓住他,好像他是她在海上的浮木,沙漠里的甘霖。
“怎么在发抖?”他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
“我好害怕,好害怕……”她说。
梅意嗣温柔地捧起她的脸,深深笑看着她,声线平缓沉着,“认出他的声音了?”
“咦?”她瞪大双眼,惊疑茫惑地望着他。
而他,唇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第十二章 局中局(1)
认出他的声音了?听梅意嗣这么说,安智熙呆住了,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他好整以暇地一笑,悠哉地自袖中取出一张宣纸。
“今天天未亮,你大哥派人捎来承嗣跟宝儿安好的消息,还带来这张纸,你瞧瞧。”
安智熙疑惑地接过纸,打开一看,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小王。
她更困惑了,“这是……”
“圣母之家走水那天,詹姆死于大火中,全身烧得炭黑,却只有一只泡在水缸里的手掌完好。”他说:“仵作验尸时,在他掌心里看见他用小刀刻下‘王四’两个字,我们相信王四必是关键人物,也可能是幕后真凶,可却始终寻不着此人。”
“那个王四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她不解地道。
“这两个字是暂时由你大哥安置的其中一名女孩写的。”他说:“她今年六岁,名叫小玉。”
“这是什么意思?”
“她说是詹姆教她写自己的名字的。”
安智熙微顿,“詹姆教她写的,小玉写成小王,所以詹姆写的其实是玉四?玉四?玉四……啊!”她惊声尖叫。
“你明白了?”他深深一笑。
“难道……”所有事情串联起来了,这张网终于完整。
“詹姆将玉写王,将嗣写成四,或许是真不会写,也或许是笔划太多来不及写,总之……”他眼底迸射出两道锐光,“这一切都是二房在搞鬼。”
“天啊……”安智熙难以置信,完全想不到那么危险的人就在身边。
虽说现在石念祖还未直接跟梅玉嗣有关连,但石念祖嗜赌,又在聚富欠了赌债,有没有可能他被梅玉嗣收买,然后再透过他找上黄老六,让黄老六动手……
“意嗣,会不会石念祖也被他收买了?”她慌张地问:“他想害你的命吗?”
如今真相已几近大白,就只剩下石念祖这条线了。
二房表面上支持着大房,可其实私下及背地里各种操作,梅意嗣也不是不知道,但过去为了和气,对于那些挂他人之名开店,然后暗地里抢长兴生意的事,他始终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可如今,二房的胆子已养肥了,就连伤害人命的事情都敢沾手,他不能再隐忍不发,知而不报。
他现在不确定的是,此事是整个二房都参与了?或是梅玉嗣一房所为?
“石念祖是个不讲道义的赌徒,倒是可以从他下手。”梅意嗣唇角一勾,冷然笑道:“为了那糟污的私利,他居然连你都想害,我绝不会饶了他。”
“他不只害我,他还想害你呢。”她又急又气,“要不是安智熙难产,你早就上了船,也许逃无可逃就那么死在海上了。”
听见她以“安智熙”三个字来自称,他微顿,怎么她好像在说别人呢?
“这个人实在太狠毒,太阴险了,难怪你娘说你有危险,还让我……”她说着说着,这才想到刚才发现的秘密,她目光一凝,发觉他正用一种疑惑的眼神望着她。
“你在说什么?”他问。
“我搞错了。”她说:“赵北斗不是我恩人的亲儿,你才是。”
他浓眉一皱,更是困惑了。“你在胡说什么?”
“我三岁时溺水,阳寿该终,可恩人救了我,让我活了下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如此复杂的事情,“你相信鬼神因果吗?”
迎上她那正经八百的神情,他心头微撼,“你说我才是你恩人的亲儿?我连自己的亲娘是谁都不知道,你如何……”他糊涂了。
即使是他如此聪明的人,都懵了。
安智熙想,她应该把刚才那张塞在牌位里的纸条取出来,梅意嗣只要看过那张纸条,自然就懂了。
“你等等。”她说着,立刻去搬了凳子。
梅意嗣完全不明白她在做什么,只见她突然搬了凳子垫脚,然后站在牌位前合十敬拜。
“祖奶奶,对不住,再打扰你一下。”她说完,伸手便取下一牌位。
“智熙!”他想阻止她,却已来不及。
“不用担心啦。”她咧嘴一笑,小心翼翼地捧着牌位下了凳子,然后走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