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智秀径自拿起茶壶给三人注满茶水,神情轻松淡泊,“在下自知出身街头,混迹江湖,颇具争议,若不与霍大人保持距离,可是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困扰,影响你仕途的。”
霍应宝蹙眉笑叹,“那倒也不必处处回避,就连我派帖邀你喝小儿的满月酒,你都缺席。”
安智秀一笑,“我人没到,礼可是到了。”
霍应宝轻啐一记,话锋一转,“总之这次要不是发生圣母之家的事,你也不会到我这儿来……”
听两人的谈话,梅意嗣便知道两人虽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却也是彼此信任且交心的知己。
“不知大人召见我与大舅子前来,所为何事?”梅意嗣问。
“首先……”霍应宝直视着他及安智秀,正色道:“本官要感谢两位,若非你们,圣母之家里发生的那些脏污事也不会被揭发。”
“不,大人……”梅意嗣道:“草民并不知道圣母之家的事,我只是为了寻我妻子,这才……”
“我知道。”霍应宝笑视着他,“安兄跟我说了,发现圣母之家贩卖人口的是尊夫人,可逮获那些参与的码头工人,却有你的分。”
提到码头工人,梅意嗣想起都两天了,府衙应该已从那些人口中问到什么了吧?
“不知大人可已从那些人口中问到了什么?”他问。
“那些人是最下层的走狗,拿钱办事,根本没见过主事之人。”霍应宝续道:“安兄说他的人跟到了海上,看见一艘不知名的船,那些孩子便是被送到船上运往他地。”
“是的,草民的妻子跟我提过这事,她说赵北斗看见船身有金字跟三点水。”
霍应宝点点头,“没错,安兄也跟我提过,之后我着李大人清查名录,却没有相关或符合的船籍资料。”
“大人,凡靠港依埠的船只都需列管,船名、出厂、船主、船员都要详细登记以待查核。”他说:“这船涂销船名,由此可见是非法黑船,可能已不在官府的名录之内。”
霍应宝眉心一拧,“若真如此,那就难以查明了。”
“也不一定。”梅意嗣乐观,“梅家海上经商多年,与造船行多有往来,甚至十分熟识,倒是可以从此处着手。”
霍应宝一听,眼底闪动着希望的光,“那就有劳了。”
“不说这些人贩卖人口,就说他们差点害了我妻子的命,我也绝不轻饶。”梅意嗣说着,脸上有着一抹肃杀。
“我听安兄说,你的妻子受了伤?无碍吧?”
“多谢大人关心,她无碍,正静养疗伤。”他说。
安智秀听着,噗哧一笑,“智熙那丫头能静养?”
梅意嗣眉头一蹙,苦笑着,“我也只能尽量了……”
“对了。”霍应宝忽而想起一要事,神情严肃,“两位可听过王四这号人物?”
两人微顿,互看一眼,然后很有默契地摇头。
“此人从何而来?”安智秀疑问。
“大火后,救火兵丁进入圣母之家发现了传教士的尸体。他全身焦黑如炭,但一只手掌却泡在水缸之中,因而完好……”
当霍应宝说到这儿,梅意嗣跟安智秀两人都心头一撼,直觉事不寻常。
“在传教士的掌心之中有刀刃刻下‘王四’两字。”霍应宝说着,又望着两人,“不知两位对此有何看法?”
梅意嗣跟安智秀以眼神交换着彼此的想法,也确定着彼此的想法。
“东窗事发时,圣母之家也走水而付之一炬,我认为传教士应是遭人灭口。”安智秀说。
“草民所见略同。”梅意嗣赞同安智秀的看法,续道:“王四或许就是幕后黑手。”
“可我查问过,没人听过这号人物……”霍应宝一脸苦恼,“会不会是有人故布疑阵或是想嫁祸他人?”
“故布疑阵不无可能,但若是嫁祸他人,理应是个很容易就被识出或指认的名字。”
梅意嗣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东西纠结着,可他却一时理不清。
安智秀哼笑一记,“不管如何,这人的爹妈取名字也太不经心。”
“或许是这笔划容易呢。”霍应宝说。
听着安智秀跟霍应宝的这两句对话,梅意嗣灵光乍现,“有没有可能不是‘四’昵?”
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詹姆是葡萄牙人,虽会说咱们的话,却不一定能写,若是‘四’只是个替代的字,或是他的时间不够将完整的字写出来呢?”
经他一提,霍应宝跟安智秀突然被点醒了。
“你说的有理。”霍应宝兴奋地以拳击掌,“果然是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咱们集思广益,还真能理出个头绪来。”
“既然如此,我们就各自分工进行调查吧。”安智秀兴致勃勃,眼底闪动着精焊的光。
“那就……”霍应宝拱手一揖,诚挚地说:“有劳两位了。”
向霍应宝告辞后,两人在自后门离开,一出后门,便有个人影自附近街屋的廊下窜出,正是赵北斗。
梅意嗣见了赵北斗,虽然心里有点波动,但很快便平息下来。
安智秀偷偷的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看来你跟丫头没事了。”
梅意嗣回看他一眼,还没说话,赵北斗已几个大步到了他们跟前。
“你跟来做什么?”安智秀问。
赵北斗虽有点畏怯,但还是抬头挺胸地说话,“秀爷,我有点事想问姑爷……”
“她无碍。”未等赵北斗发问,梅意嗣已回覆了他。
闻言,赵北斗眼眶微微泛红,脸上漾开安心的笑意,“是吗?那、那真是太好了,要是小姐她有什么事,我、我……”
“你可知道她为什么为你挡刀?”梅意嗣直视着他。
迎上梅意嗣那客气却冷厉的目光,赵北斗胸口一紧缩,“小人不知道……”
“她说是为了还你娘亲的救命之恩。”他说。
此话一出,不只赵北斗懵了,就连安智秀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小人的娘亲?”赵北斗困惑,“小人的娘亲在我很小的时候便过世在魍港,对小姐有何恩情?再说,我也是近来才知晓小姐的身分……”
“什……”梅意嗣眉心微皱,“你跟她从前并不相识?”
“没错。”安智秀接腔,“赵北斗是在丫头出嫁后才进我安家门下。”
听了赵北斗跟安智秀的话,梅意嗣也懵了。
赵北斗与安智熙非旧识,其母又多年前便死在魍港,那安智熙是如何被赵母所救?
她骗他?不,她说得那么真诚,不像是在说谎。再说,她何必对他说読?
“大舅子,”他转头看着安智秀,问:“智熙去过魍港吗?”
安智秀蹙眉,“我跟爹怎可能让她到那么远的地方?”
“那……”他狐疑地看着安智秀,希望安智秀能给他一点线索。
安智秀挑挑眉,一脸爱莫能助,“我是真的毫无头绪,你可别问我,我现在也很想知道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来我得再回去问问她。”梅意嗣说着,拱手作揖,“大舅子,那我先告辞。”
“慢走,咱们保持联系。”安智秀说。
“一定。”话毕,梅意嗣转身便走,走了几步路,他忽地想起什么又停下脚步,并转过身来。
他一脸严肃,“赵北斗。”
赵北斗一怔,小心翼翼,“姑爷还有什么要知道的?”
他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赵北斗,然后慎重其事的交代,“她救你只是恩情,不许乱想。”
赵北斗愣住,木木地、怯怯地说:“是、是的,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