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儿子让您为难了。”梅意嗣衷心地道歉。
梅英世言归正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圣母之家大火会扯到贩卖人口上头,还说是跟安家有关……”
“父亲,”他一脸慎重,“咱们移至内室说话吧。”
第九章 吃醋这档事(1)
内室里,所有仆婢皆被遣至屋外,只留下梅英世、梅意嗣及坚持自己是“男人”的梅承嗣父子三人。
“真有此事?”听了梅意嗣详细交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梅英世惊讶不已。
“千真万确。”梅意嗣神情严肃而谨慎,“承嗣,你今天在这儿听见的任何事情都不要传出去,知道吗?”
梅承嗣点点头,“我明白。”
“想不到那圣母之家竟是贩卖人口的地方……”梅英世摇摇头,“这次真让智熙误打误撞给碰上了……她的伤不要紧吧?”
“没有大碍。”他说:“只要按时换药,个把月就能跑能跳了。”
“那就好。”梅英世点点头,脸上紧绷的线条稍稍放松,“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如何向安家交代?”
“父亲放心,我会看顾好她的。”他说。
闻言,梅英世若有所思,深深地注视着他,似有什么疑惑。
“父亲想问什么?”他迎上父亲疑惑的目光。
“当初让你娶安家女儿为继室,你虽无异议,但为父知道你并不乐意……”梅英世不解地说:“可今天见你在大堂上的表现,对她处处维护,又足见深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梅意嗣淡然一笑,“我们与安家结亲,一开始虽是为了互蒙其惠,但总也不至于是谁都可以。”
“那倒是。”梅英世蹙眉笑叹,“安家虽不比苏家那般无可挑剔,但也没有犯法之事,虽说智熙常有不礼教之举,却也不是罪无可恕。”
听着,梅承嗣替嫂子抱不平,“那父亲上次为何要罚嫂嫂私自进出圣母之家呢?”
“你这小子……”梅英世有点羞恼,“跟兄长喝酒与跟洋人往来能是一样的吗?我不罚她,其他两房的人会说我治家不严,往后为父还如何主持评理?”
“父亲实在不需要那般在意着二房三房,他们做什么事又几时在乎过咱们大房的想法?”梅承嗣不以为然,“不说别人,二房的朝嗣哥当初想纳那个歌妓还不是闹得满城风雨?现在还敢嫌弃我家嫂嫂的出身呢。”
他说完,梅意嗣对他抱以一笑。
梅英世又是一记叹息,“你说的这些,为父的都知道,但身为梅家主心骨,我凡事都得一碗水端平,免得让人非议。”
“父亲说的极是。”梅意嗣话锋一转,“总之我岳父将宝贝女儿嫁进梅家,不全是为了畅货顺利,若梅家不能善待她,岳父定不可能将她嫁来,而且还是继室。”
梅英世点头同意,“确实。”
“过去我一直提防着安家,担心他们还有见不得光的买卖行当,恐怕会累及梅家,这事,我可以确定安家虽是江湖出身,但绝无不义之事。”他续道:“说来,这次若不是我大舅子及时赶到,凭我之力必无法全身而退。”
梅英世再度颔首认可他的说法。
“大哥,那你现在可有眉目?”梅承嗣问。
“虽有眉目,但还不能确定。”他说:“我会联系通判霍大人跟同知李大人,再做汇整。”说着,他起身,“我先回院里看看智熙。”
“大哥,我也去看看嫂子。”梅承嗣说。
“不急。”他一笑,“我会将你的关心带到,但现在先让她好好休养两日吧。”
梅承嗣虽有点失望,但没坚持。“也好,大哥一定要告诉嫂嫂我很关心她。”
他拍拍梅承嗣的肩膀,唇角一勾,“放心。”
梅意嗣并未将所有已知的线索告知父亲及梅承嗣,尤其是石念祖之事。
石念祖是石嬷嬷的亲人,而石嬷嬷又是他母亲跟前最信任的老人,直至目前他还不能确定石念祖在这事件中的角色为何,又是否有其他人牵涉其中,若是让父亲及弟弟知晓,只怕会横生枝节。
他虽是在母亲跟前养大的,但石嬷嬷一直不喜欢他。
他知道,但从没放在心上,他有任何的情绪反应都会给母亲带来困扰,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很自制、很克制,这是他做一个儿子当做之事及当尽之本分。
回到馨安居时,房嬷嬷跟宝儿、春月正将安智熙的私人物品,一件件一样样地从西厢移往东厢。
见他回来,房嬷嬷立刻绽开笑颜,“爷回来了?没什么事吧?”
“都没事了。”他淡淡一笑,“太太呢?睡了?”
房嬷嬷摇头笑说:“还等着爷呢,没睡。”
听见房嬷嬷说“还等着爷呢”,梅意嗣不自觉地露出满足的微笑,没说什么,直接进到了东厢房,他穿过花厅、夹间,来到内室。
床上,安智熙乖乖趴着,头转向门的方向,两只眼睛圆瞪着。
看见他回来,她抬起脖子,“回来了?”
她那喜悦的表情像是一阵舒爽春风,将方才凝滞在他胸口的那些乌烟瘴气全吹散了。
“没事吧?”她急问:“他们怎么说?”
“没事。”梅意嗣走过去,在床沿坐了下来,“不过是听了一些风声,就赶着过来兴师问罪。”
“哪来的风声?”她疑惑地问:“大哥跟他底下的人是不可能说出去的,官衙不也封锁了消息,那么是……”
“当然是有心人故意散布。”他一派轻松地道。
“有心人?”睇见他那高深莫测的眸光,她意识到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你别担心这些事。”他温柔地看着她,“先把伤养好吧。承嗣刚才还嚷着要来,我拦下他了,他要我将他的关心带到。”
“收到。”她眉心一拧,神情严肃,“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还不确定有什么。”他唇角一勾,“这网还有漏洞,我得有更多线索才能将它织成一张完整的网。”
她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他问。
“我在想,赵北斗跟我说的事……”她说。
他微顿,“什么事?”
“他说他那天晚上跟踪将孩子们送走的小船出海,发现一艘船名被刻意涂销污损的船,但上面依稀还能看见一些字体笔划。”
“是洋人的船吗?”
她摇头,“不,是咱们的船。”
“也就是说,跟詹姆合谋的不是洋人,而是咱们自己的人?”
“应该是的。”安智熙一脸惋惜地续道:“可惜赵北斗不识几个大字,只认出船身上有个‘金’字跟三点水。”
“金字跟三点水?”他沉吟须臾,“我明日去拜访李大人,所有的船都需要登录才能申请发船令,若是船名刻意涂销污损,那表示这艘船已经不靠岸,可能是做非法买卖的黑船。
“那从何查起?”她急问。
“我可以再从各个造船所着手调查,这船绝不是凭空出现的。”
“嗯。”她想起那些不知被卖去哪里的孩子,心里一阵难过,“救不了那些被卖掉的孩子,我很内疚。”
他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她肩膀上,“你已经做了该做的,还差点没了命,这不怪你。”
她神情懊丧,“早知如此,我应该早点通知你或是……”说着,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那天我去圣母之家找詹姆套话,当时孩子们告诉我有客人来找他,后来我去了后面的书房找他却没看见客人,等我察觉到有异想离开时就遭到暗算了。我想,当时那个客人一定躲在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