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主仆几人才走到茶楼门口,就被李雪刻意堵住去路。
说“刻意”是因为她们让也不是,不让也不是,李雪就是不给过。
“请郡主让让。”赵莎华叹了一声,她决定在回魏城前,自己都不上街了。
李雪绷着一张脸,脑海里想的那一天在宫宴上,朱汉威连看她都没看一眼,却当众牵着赵莎华的手离开,那时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投注到她身上,怜悯、同情,还有嘲笑,她不就是个笑话吗!
成了个大龄姑娘,纡尊降贵学习一身厨艺,结果秦王连一眼都不看她!
因为他心中已经住了一个人,就是眼前这个卑贱的厨娘!
这些日子,她无时无刻都想狠狠羞辱她一番,只有这样才能消她心头之恨,可是这女人竟然学起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让人在秦王府盯了十多日,总算堵到她了!
是怎样?挡着不让人过了?赵莎华不想起争执,回头看着掌柜,“这茶楼能进不能出吗?”
老掌柜也很尴尬,但挡着门口的是元凤郡主,他们老百姓哪敢说什么?
“你凭什么靠近秦王殿下?凭你一个厨娘也敢肖想他?你们的身分天差地远,只有本郡主才——”
身边的茉莉及时拉住李雪的手,喊着,“郡主!”向她示意这可在大庭广众之下,而她这么骑纵挡人,已引来不少老百姓靠近围观了。
然而元凤郡主心仪秦王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她为他学习厨艺,又在他离京后痴痴等他回来,原本外界有不少传言,说她终于等到秦王回京,成为王妃不远了。
即便朱汉威一直给她难看,连她的宴会都不放过,好歹这些她都能压下,但宫宴那日的事被传出宫外,她的脸被人狠狠的丢到地上踩了又踩——
哈,多可怜的元凤郡主,竟然连一个下堂妇都比不上!
瞧着李雪那双凤阵冒着凌厉之气,赵莎华很无言,问题不在她,朱汉威喜欢谁她能左右?
“你是被庆安伯爷穿过的旧鞋啊,一个弃妇哪里配得上矜贵出色的秦王,你还克父母,注定无子无女,你还有一对拖油瓶弟妹,他们也真可怜,不知哪时候就被你这个姊姊克死了,像你这样的女子——”
李雪这段日子的受挫及无尽等待的得失心,层层叠叠抑郁于心,此时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不管茉莉如何紧张的制止,她发红的眼中只看得到赵莎华,早已失去理智的放声狂骂。
赵莎华本不想跟她一般见识,但此刻她也冒火了,李雪踩到她的底线,她怎么批评自己都无所请,但说到她的父母、她的弟妹,那就是她的逆鳞!
她忍无可忍的上前,咬牙笑道:“对!在世人眼中,郡主跟秦王才是门当户对的一对璧人,可怎么办呢?秦王就是喜欢我,我也喜欢秦王。”
“你、你胡说,秦王才不喜欢你!”李雪简直要气炸了。
“是吗?那郡主喜欢秦王什么?一副好的皮囊?好的家世身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喜欢的是他的人,只因为他是他,我是真心真意的喜欢他,哪怕他只是个贩夫走卒也一样。”
李雪怒道:“说得真不知羞——”
“对,你不喜欢他,你知羞。”赵莎华忍不住反讽。
李雪气得语塞,恨恨的指着她,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赵莎华却还有话说,“这是我心里的秘密,王爷不知道,你可别去说,不然我们刚好两情相悦,郡主就没戏唱了,是不?”
李雪原本打算要去跟秦王说,让他知道她有多么不要脸,但经她这一提醒,她又收回这个心思。
“不过你说不说都不重要,我早就决定,余生只爱他一人,但自知曾经错嫁,配不上王爷,所以此生注定单身,但尽管如此,我也会一直爱着他,无怨无悔。”她说得情真意切,无比坚定。
见元凤郡主气得浑身颤抖,如玉般的手指抖啊抖的指着自己,气吧气吧!
除了面对前夫那一家子外,赵莎华从未如此放纵自己的脾气,她只想要李雪更生气,她满腔的怒火才能解,当沸腾的怒火往她脑袋里直冲,她失了理性,说出口的话是挟带着怒火,完全没有思考这些曾从话本或戏台上看到听到的台词并不妥当,只是想堵住李雪的嘴!
李雪是气得脸红脖子粗,这气的成分很复杂,她羡慕她能不管不顾当众说这些不知廉耻的话,她就说不出来,她是大家闺秀,但她也很想大声说出她的感情。
见李雪憋得说不出话来,赵莎华觉得人都清爽了,只是每个人看着她,嘴角抽抽,又不时的看向她的后方是为何?
想也没想,她回头一看,脸色刷地一白,见鬼了吗?老天爷,朱汉威怎么会在她后面,不是应该在宫中吗?他又听到了多少她刚刚说的那些停不下来示爱的话……老天爷,她说什么了!
赵莎华的小脸先是一白,接着又迅速涨红,眼看就要噗噗冒白烟了,她尴尬的挤出字来,“我只是……”
“我都懂了。”他很认真的说,也决定要向他通风报信的暗卫大大奖励,虽然是禀报她跟敬王遇上了,他急得飞快出宫,没想到等着他的却是李雪这一出戏。
你懂才有鬼咧!赵莎华都想哭了,“真的不是你听到的那样……”她以为可以从这一团乱中挣脱,怎么情形越来越复杂?
瞧她赤红的脸庞,他笑了,他真的很高兴,这一段感情,她一直是抗拒而迟疑的,就算
他数度表达他的感情,这个没良心的姑娘也是始终拒绝,从未向他吐露真心,今天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说她喜欢他!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魅惑,她的心脏“咚”地重重漏跳一拍后失速狂跳。
她摇摇头,可能是一连两战精神耗弱,才有这种失控表现,她揉揉发疼的额际,“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朱汉威脸上的笑意就没有稍减过一分。
她拒绝了,他是没看到李雪眼眶含泪,一脸委屈的看着他?
其实她认真想过了,李雪并不差,家世身分各方面都配得上他,即便她心机深沉,屡次针对自己,但她还是他最好的对象,不过她不会笨得去当媒人,朱汉威不是可以任人指使的主儿,她也没这种以德报怨的兴致。
至于这些围观的民众,她必须承认,都怪她一时失误,头晕眼花,失去理智,否则怎么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演了这出大戏?她羞惭欲死的匆匆离去。
李雪看着朱汉威,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王爷——”
他只是缓步越过她,以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说:“祸水东引是吗?那你可知道害人害己?”
她脸色刷地一白,泪水停在眼眶,他、他怎么会知道她算计了赵莎华?害人害己?他想做什么?
月牙斋的书房里,暖意浓浓,香炉里透着股宜人香气,赵莎华坐在书桌前,瞪着那只上好砚台,沾墨的狼毫始终没有落在纸上。
梅心跟桃雨低眉顺眼的互看一眼,她们刚刚将外头传得正火热的流言告知后,就不敢多话,但不时仍暗暗抬头瞄着一身白色丝裙的主子。
赵莎华终究写不下去,将笔放在笔搁上,视线落在雕花大圆窗外假山流水的精致景色,打算让自己平复怒火,但显然很难。
入冬后天气总算冷起来了,然而她告白朱汉威的话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热火朝天,不少人议论纷纷,百姓们都讨论着后续的可能发展,人多口杂,加油添醋,将她与秦王、元凤郡主的三角恋编成好几版的爱情故事,让她头都要痛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