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野猫从屋顶上跃过,她吓得蹲在地上,捂着头放声大叫。“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见状,予菲扬眉,她把木桶放到门边,走到陈媄身边、弯下腰。“你怕什么呢?鬼吗?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你是不是坏事做尽,害怕被老天给收了?”
“走开!”
陈媄用力推她一把,但予菲防着呢,她没被推倒,倒是陈媄自己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后仰、一屁股坐倒在地,后背沾满泥巴,狼狈不已。
予菲笑得更欢快,再度凑到她跟前问:“猜猜,我明明没顶了,为啥没死?”
予菲笑意越盛、陈媄越恐惧,她记得清清楚楚,陆予菲不会泅水,而她明明看见大浪将陆予菲卷走,看见她在海面上挣扎求救,看见她没顶……那么久都没浮上来,肯定是死透了呀。
她确定自己至少等过了两刻钟才离开海边,陆予菲没有道理还活着……鬼!她突地想起这个字,连忙转头看地上,还好,有影子。
予菲知道陈媄所想,便道:“是,我见到阎罗王了,但阎罗王说我阳寿未尽,放我回来。临行前阎罗王还对我说:‘谁害死你,你尽管向谁索命,别心慈手软,有些人不值得同情。’所以接下来的每一天,你都睁大眼睛仔细地瞧着吧!”
陆予菲让她睁大眼睛瞧,莫非……猛地倒抽气,陈媄满目惊惶地望着她。
“是你动的手脚?是你让我被鬼追?是你……”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相信,有谁能控制梦,皇帝老子都办不到呀!
不料予菲竟轻浅一笑,拍拍她的肩膀。“没错,就是我。”她点头后又摇摇头,怜悯地看着陈媄道:“可这种事有谁相信呢?”
“真的是你!”陈媄的表情精彩极了,从无法置信、到相信再到恐惧……平日嚣张跋扈的她突然无助地哭倒在地,颤抖得很严重,必须要竭力抑制才能开口。“我不是故意的,我太讨厌你,谁教你比我漂亮、比我讨人喜欢,谁教你有爹疼爱,谁教……”
陈媄这么嫉妒她啊,但这些关她什么事?陆予菲长得美就该死?
冷冷一笑,她道:“当你觉得自己又丑又穷又一无是处时,别绝望,至少你的判断是正确的。”
予菲抱起木盆离开家门,她的脚步轻盈,笑容灿烂,恶有恶报确实会让人心情愉悦。
她哼着小曲,一步步往河边走去,只是……不会吧,又碰见欧阳曜了,是村子太小,还是他们太有缘分?你说说,一根金大腿在跟前勾引着,她很难不心动呀。
欧阳曜正和……予菲在脑袋里搜寻老半天,才想起来,那人好像姓宋,宋啥?哦、对,不是送两盒、送三盒,而是“送一盒”。
这样一碰二碰的,闹得不好,欧阳曜会不会以为她在欲擒故纵?
不行,她得剔除陆予菲烙印在他心中的印象。
于是脖子一缩,身子一扭,予菲快步转到别条路上。
宋易禾发现迎面而来的予菲竟在看见他们之后硬生生转往旁边的路,他似笑非笑地问:“那是邻居家的小美女吧,叫什么来着?”
“陆予菲。”欧阳曜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这是在躲他?
“我记得她和那个叫陈媄的在比拚,每次逮到机会就猛往你身边凑?今儿个是怎地?吃错药?”
“也许吧,先往家里去吧,我让娘做几道菜,中午喝点酒。”
宋易禾是特地过来安慰欧阳曜的,让他别在意那些流言,再过几天,背后小人就会浮出台面,到时真相揭露、小人遭殃,他还得回军营里演演兄弟情深、既往不咎的戏码。
欧阳曜想起陆予菲的话,这几天,他着实好好地照顾了伤口一把,那事儿……真的跟他的伤有关?
“行,不过双手空空上门作客,这种失礼事我不做,阿曜陪我去张屠夫家里割几斤肉,再去里正家买两坛好酒。”宋易禾搭上他的肩膀。
宋易禾家里颇有几分背景,当初随宇文将军过来组军时,身上还有几分纨裤气息,只不过这家伙没参透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被恶整过好几回,是欧阳曜护着他才没有酿出祸事,这一来二往的,两人成了莫逆之交。
家在京城,宋易禾休沐时经常到欧阳曜家里住几天,与他的娘和弟弟都熟。
“买酒?你不怕里正家的小孙女又追着你到处跑?”
何顺娘每回看见宋易禾,那脸红得都能掐出血来,还曾跑到他面前问他娶妻了没,说她心悦于他。
渔村女子性情与京城女子不同,这里没那么多的规矩限制,而她们也不介意抛头露面,看见喜欢的男子便主动追求。
实在是女人无法在海上讨生活,海边的盐地又种不出好庄稼,不仰赖男人怎能生存?
且出海危险多,遇着风浪,往往人就回不来了,在小小的渔村中,女多男少,若是不主动些,哪能嫁得出去?
所以像陆予菲这种的,已经算家教良好、含蓄的了。
“女孩子家都不介意,我介意啥?军中生活无聊,宇文将军又不准咱们上青楼,好不容易有个小女子可以调笑,有什么不好?”
“到时娶个渔家女回去,看你爹娘会怎样?”
“男子三妻四妾,有个渔家女姨娘不错啊。”宋易禾就是个纨裤,家里姨娘五、通房三,正妻尚缺,再补上几个……无妨。
两人说说笑笑间,往张屠夫家里走去。
洗好衣服,予菲抱着木盆准备回家,心底盘算着,李氏知道她没帮忙洗衣服,会怎样?打她一顿?怒吼一通?还是把她洗好的衣服撸到泥地上踩几下?
打骂好应付,但再洗一次衣服?太辛苦。
想到此,予菲快走到家门口时,先转去敲欧阳家大门。
门还没敲呢,小琴就先一步打开门。
小琴是欧阳家的下人,模样清秀、做事勤奋,但陈媄对她态度很差,认定她是欧阳夫人给欧阳曜备下的通房丫头,陆予菲也不喜欢她,只不过比起陈媄,她更善于隐藏心思。
予菲匆匆看一眼小琴,她眼神清明、五官端正,不是个心思歪的。
“陆姑娘,你要找夫人吗?”小琴问。
夫人身子不好,经常心事重重,每次陆姑娘过来陪着说话,心情就会好些。
予菲见她面露忧愁,问:“发生什么事?”
小琴回道:“小少爷今儿个一早发烧,夫人正让奴婢出门寻大少爷去。”
“发烧?我去看看。”
予菲熟门熟路地往欧阳羲的屋里走去,因为年纪相近,欧阳羲常和予心、予念玩,小丫头从他这里学会不少字,而陆予菲为了能经常到欧阳家逛逛,来段粉红色偶遇,相当鼓励妹妹这行为。
推开门,欧阳羲蜷缩在床上呻吟不已,予菲近前,发现他额头发黑,尤其是眼睛周围都成了墨黑色。
这不是生病,而是……直觉抬头,她看见屋梁上坐了个女鬼,正眉开眼笑地俯视着欧阳羲。
予菲目光与祂对上,女鬼惊吓,她居然看得到自己?
“予菲来了。”欧阳夫人道。
“大娘,阿羲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昨儿个晚上睡觉前还好好的,今儿个起晚了,我还想着昨天他不知野到哪里,入了夜才回来,许是太累,便想着让他多睡一会儿,谁知进屋看见……”她忍不住拿起帕子捂起嘴巴,将哽咽给憋进喉咙里。
欧阳夫人模样细致娟秀,过去有丈夫疼着,没吃过什么苦头,如今儿子在军营,日子过得比其他村妇都好,一遇事便慌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