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东家啊!才刚新婚又没有婆母要伺候,你跟姑爷应该要睡到日上三竿才是,怎么这个时间到茶园来?”说话的是一个年约五十的婆子,她熟练的筛花,筛除茎、叶、花萼及花瓣已腐败的花朵,动作快得好似不需要用眼睛看一般。
“说得我有多懒散似的,我都已经去前头转过一圈了。”
另一个年纪看来大些的婆子笑斥着,“这就是东家你不对了,才刚新婚,不跟姑爷好好温存,带着姑爷来这里吃苦受罪做什么啊。”
那婆子一边说着,一边在竹软席上一层茶胚一层花的铺着,花是另一个婆子筛好的,茶胚则是前头的人烘焙过已经放置几天退去了火味的茶胚,一层又一层的铺叠到一定的高度,便拿到一旁的架子上静置,这样可以让茶叶吸收新鲜的花香。
刚刚在筛花的婆子已经完成了筛花的工作,接着便接手第二位婆子的工作,把静置的竹软席一个个拉出来进行翻动,这样才能让花朵持续吐香,也不会让茶叶及花朵的温度过高。
苏灏辰没想到连自己都会被这两个婆子给取笑,但他大男人脸皮厚,他的爱妻可不是。
“两位师父就别取笑阿珞了,她这是记挂着工作。”
曲纤珞嘟嘴不想理会她们,这两个婆子从年轻时就跟着萧氏工作,是看着自己长大的。
“窨茶的部分只有两位师父,所以今天我们只能看到筛花及铺叠的过程,这样重复翻动大概需要做四个时辰,接着才能再进行烘焙,这样称之为一。”
“如此才是一窨?我记得你说过,你的桂花北苑是七窨,未来还想尝试九窨。”
两个婆子可得意了,这七窨在整个大庆可没有多少师父能做得到。
“可不是,每一窨结束时的烘焙若火候没控制好,前面的工序都白做了。”
说到这个曲纤珞也是得意的,毕竟当初是她亲自与两个师父一次次的试,才能试出这七窨一提的窨茶。
“经过七窨之后就得起花,因为有些花朵在冲泡之后会变得苦涩,所以花必须筛除,不过像香木荷这样的香草因为另有功效,所以我听何园主的建议把香木荷留下。今天做的是桂香北苑,需要起花的,起花之后还得再静置几日才能烘焙,称之为提香,如此才是窨制花茶的成品,这样的过程常常是大半个月的才能完成。”
看着由采茶菁到窨制的成品完成需要这么多的步骤,而他久蔚商行里的窨茶又是曲纤珞由茶胚开始不假手他人自己做的,苏灏辰掩不住的感动。
“阿珞,你上回赠我的窨茶太珍贵了,我实在不该随意拿来待客,日后,只有贵客才能喝到你特制的窨茶。”
“茶就是要有人喝才有价值,被你束之高阁了,哪里还有价值可言。”
看着小俩口甜甜蜜蜜,两个婆子也感到欣慰。
老东家嫁进曲府只生了一个女儿,看着老东家为曲府的事业操劳,曲老爷不疼发妻还纳了妾,最后若所有的嫁妆事业都被曲老爷给占了,她们可都为老东家不值,所幸老东家这个女儿争气,接手茶行做得顺顺利利的。
“东家,视察一天也累了,东家及姑爷去休息吧。虽然是大冬天的,可工寮里在窨茶还是热了些。”
曲纤珞点点头,没再在工寮多待,毕竟今日来真的只是视察而已。
“目前茶行的茶园种植的都是北苑茶,所以茶行主要的茶品就是北苑茶,当然也会向其他茶园采购茶菁,如龙井及玉叶长春都是由外头采购的,我只信任自己的茶工,所以不会买成品茶来贩售。当然闻名的茶品不在此限,过去萧氏先祖还留有茶路图,那就是采购茶叶的时候留下的。”
“还有茶路图?”
曲纤珞拉着苏灏辰到了位于茶园旁的小宅子,过去她学茶时都是住在这里,正梅及雁灵已经等在厅里,雁灵守在门边,而正梅正烧水煮茶。
“还记得我上回对你说过,萧氏先祖当年就是靠着萱仙茶才发家的,现在我让正梅煮的茶就是萱仙茶,不过因为它产自烨阳山,烨阳山地界有南方外族乌鞮人在作乱,所以基本上茶路已经断了。”
“萱仙是好茶,可惜了,我记得你说过断了的茶路是你及岳母心中的缺憾?”
曲纤珞十分感叹,当年萱仙还不普及,是先祖将萱仙往北贸易,风光一时,但后来各茶行引进萱仙,的确有一阵子让萱仙价格降低不少,直到如今茶路断了才又变得珍贵。
“如今已多年买不到萱仙茶了,就连峣阳茶行里也只剩下几斤,娘亲曾想再走通萧氏先祖走下的茶路,但她手头上要掌管的事业太多,未能执行,娘亲一直觉得遗憾,若有一天我能弥补这个缺憾就好了。”
萧氏要走通茶路,难度是高了些,毕竟近几年来茶行专攻的是销售,鲜少自己贸易茶叶,但要说贸易,苏灏辰可是行家。
“阿珞,可否将茶路图借我研究研究。”
“自然是可以的。”
苏灏辰边喝着喉韵极佳的萱仙茶边想着,并没有立刻告诉曲纤珞他的想法。
这是苏灏辰与曲纤珞婚后第一次起了争执,甚至可能也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起争执,萧氏卡在女儿及女婿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们才好。
今日苏灏辰及曲纤珞来到茶行,萧氏邀女儿女婿一同用午膳,结束后苏灏辰突然提出一件事,无论曲纤珞怎么反对,他仍坚持,让曲纤珞气得掉下眼泪。
苏灏辰说想亲自南行走一趟烨阳山,再次打通萧氏先祖留下的茶路。
烨阳山地界有乌鞮人作乱,太危险了,曲纤珞当然不同意。
曲纤珞是关心则乱,萧氏却明白因为苏灏辰的背后是凛威镖局,他才是最有可能打通茶路的人,即使明白却也担心苏灏辰出意外,更何况是身为妻子的曲纤珞。
“你就非得挑这个时候去吗?你们才刚新婚就要丢下妻子?”萧氏知道苏灏辰这么做是为了曲纤珞,但女儿的幸福更重要。
“萱仙茶茶种特别,是年产一次的冬茶,这个时节错过就得再等一年,更何况现在南方乌鞮人只是作乱而已,再过一年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可能我朝收复失地,也可能南方就此失守,那要再购得萱仙茶就晚了。”苏灏辰看曲纤珞不肯看他、不肯听他解释,他坐到她身边,托起她的手,“我的确是为了弥补你心中的缺憾才要打通这条茶路,但我是商人,这样做也是因为此行有利可图。”
“有利可图就要用命来换吗?”
苏灏辰失笑,哪条新商道的开通不需要牺牲人命,只是这条往烨阳山的路更危险一些,“可是阿珞,你见过有哪一路商队像我久蔚商行的商队一般有这么多武师护行的?我会平安回来,你别担心。”
但她就是不放心,“那我陪你去。”
“这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不是说了你会平安,那表示你的商队能应付一路上的危险不是吗?”
苏灏辰只得望向岳母求助。
萧氏当然不同意曲纤珞跟着去,路上万一真遇到危险,苏灏辰武功卓绝或许能避开危险,但纤珞就是累赘了。
“纤珞,你的香木荷茶销路不错,由蜀地来的香木荷这两天就要到了,你不在茶行坐阵要去哪里?”
“茶行、茶园的运作十分顺利,我不在也能正常运作,若有急事可托娘为我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