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皇帝还不知道,他的国家、他的子民因为这场疫病,对他已是忍无可忍,这正是他日后失败的主因。
“小姐,你休息一会儿,这样下去你也会病倒的……”阿喜担忧的看着瘦了一圈的沐依儿,都快哭出来了。
城里的病患全数被赶了出来,且朝廷压根没有要处理这些病患的意思,而是打算放任他们自生自灭。
最后还是几位大臣劝说,若是放任病患四处求医,反而会加重疫情,皇帝这才不耐烦的在城外划了块地,将人集中隔离,并派了几名大夫前往医治。
医治瘟疫可不是什么好差事,随时都会死人的,沐依儿却毫不畏惧,自告奋勇成为前往,被带到了城外的“疫区”。
只要进了疫区的人,基本上便不能再回城。
阿喜身为沐依儿的贴身丫鬟,虽然害怕,却还是跟随着,这些日子自家小姐有辛苦,她都看在眼里。
疫区总共分八大区块,一区共有一百多名病患,且随着时间增长,有吏多的病患前来求助。
而一区共派两名大夫和十名助手看守,沐依儿负责的是第六区,与她搭揺的是一名老大夫,前两天因体力不支病倒了,所以这几日几乎都是靠沐依儿一个人撑着。
“不碍事,把汤药拿来。”沐依儿抹去额上的汗水,吩咐着。
阿喜见她又劝不听,只能叹气,转身去端汤药。
“多谢沐大夫。”喝下汤药的是一名妇人,她眼里满是感激,真诚的对沐依儿道谢。
他们患病后来到皇都求医,受到的待遇却比狗还不如,走到哪儿就被赶到哪,众人躲着他们都来不及了,更别提这样毫不畏惧,亲力亲为地照料他们。
她十分感动,却也忍不住劝说:“沐大夫,你的丫鬟说得对,你太辛苦了,是该好好休息,可别像王大夫那样病倒,让其他大夫看笑话了。”
当初他们被赶到这时,被派来的大夫压根就不理会他们,一个个避之唯恐不及,若非碍于朝廷的命令,大夫们根本就不会来,那时唯一一个站出来真心替他们着想的就只有自请跟随的沐大夫。
沐大夫说有办法控制疫情,并要将配方分发给各个大夫,偏偏那些自视甚高的大夫因“妙手回春”的缘故早就看沐大夫不顺眼,认为眼前这小丫头片子的医术根本不可能比他们还高,因此谁也没要,完全无视她。
沐大夫那时气得不轻,喊着人命关天,要众人放下芥蒂,先将病人治好才是最重要的,可那群大夫为了不值半文钱的尊严,不愿意拿她的方子,让沐大夫十分失望。
虽然那时她也心存怀疑,瘟疫真的有救吗?可沐大夫的一番话无疑给了他们一丝曙光。
她正巧被分配到沐大夫的区城,没想到病情竟然真的有复原的迹象,这简直就是神迹!
也因此他们这些病人十分感激沐大夫,真心替这位医术超凡却年纪极轻的姑娘不平着。
妇人话才刚落,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一票人走进来,引起沐依儿的注意。
看着成群而来的大夫,沐依儿有些怔然,尚未开口就见为首的一名大夫突地朝她跪了下来,她吓了一跳,“林大夫,你这是做什么?”
林镇守是皇宫里的御医,也是这次疫区的总负责人,一向自视甚高的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向一名女子下跪,偏偏他就是这么做了。
他双眼泛红的说:“沐大夫,求你救救我的妻子!”
“林大夫,有什么话好好说,你这样我承受不起。”沐依儿忙要将他扶起。
偏偏林镇守动也不动,而是接着又说:“我的妻子……也得了瘟疫,只要沐大夫能救她,让我给你做牛做马都可以。”说着,他狠狠的朝地上一磕,对沐依儿行了一个大礼。
他错了!他不该如此傲慢,若非他瞧不起沐依儿这一介女流,不愿意接受她给的药方,跟随他而来的妻子也不会被传染。
他承认一开始他是看不起沐依儿的,对这个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的确十分轻视,就算“妙手回春”盛名远播,可身为御医的他只不过当传言听听就罢了,毕竟要他承认和他女儿差不多大的姑娘医术比他还高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偏偏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还自告奋勇的跟着他们来到疫区,甚至大言不惭的说她有办法能压抑疫病,这无疑是天大的笑话。
瘟疫是什么?那就是阎王索命,只要患了病几乎必死,打他们被派来当疫区的大夫便有了一去不回的准备,这丫头自个儿来送死就算了,竟还异想天开的想控制疫情?
他听到的当下毫不客气的大笑并一阵奚落,之后便将她扔给一名大夫,扬长而去。
谁也没想到,他会有跪着求她的一天。
这一个月来,所有疫区都有人死亡,前一刻还在哀嚎痛苦,下一刻便没了声息,他们也从一开始的恐惧到了麻木。
唯独沐依儿负责的第六区,除了刚开始外,接下来的日子竟无人死亡,有些病患甚至从卧床不起到能下榻行走,这对拒绝她药方的他们无疑是重重的打脸,他们满心惭愧、后悔,想前来求助,偏偏拉不下那个脸面,可如今却不同,他的妻子也染了瘟疫,这让林镇守再也坐不住,率众人前来认错。
沐依儿闻言也不恼,而是将他扶起,轻声道:“林大夫,救人本就是医者的责任与义务,何来做牛做马之说。药方我一直备着,你们只要照着上头的方式去做,疫情就能控制住,尊夫人才刚被传染,只要喝几帖药,做好隔离,很快就能好起来。”
林镇守对于她的不计前嫌十分感激,带着药方再三道谢后,连忙回去熬药,好让他的妻子早日康复。
沐依儿见状才露出这一个多月来的第一个微笑。
总算,她的努力没有白费。“还是没有消息?”
听见汇报,锦威怒不可遏,大掌一拍,一张完好的木桌就这么崩解。
一旁的锦修脸色也不好看,沉声又问:“朝廷确定没有再派米粮过来?”
传讯兵苍白着脸,艰难的点头。
他这一点头,将士们一颗心皆沉了下去。
剩余的米粮只够再撑一个月,打仗却无粮,这仗该怎么打?
这是所有人的心声,也是锦威暴怒的原因。
“可恶!皇帝究竟在做什么?因为瘟疫而封城,至少也该从别的城镇派粮,迟迟不派,这仗要如何打下去?岂不是未战先败!”
锦威恼得口不择言,好在在场的将士皆是自己人,并对朝廷积怨已久,对于他的不敬并没有批判,而是沉默或是认同。
“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是呀将军,要不再传讯回去?”
众人心里沉重,一个个开口询问。
锦威拉长着脸,“传?都传几次了?连城门都不让进,传有个屁用!”
不能怪他恼怒,米粮是多么重要的物资,没有粮,将士们如何上战场?而那贪生怕死的皇帝竟因怕癒疫传入宫中而下令封城,不让人进,也不让人出。
他这做法分明是置他们于死地!
“就是没有用也得再传,咱们的米粮就剩下半个月的量了……”
“杨副官说的是,将军,这攸关咱们的生死,您得想想法子呀……”
面对属下的压力,锦威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一旁的锦修见众人争论不休,脚步轻挪,退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