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对不起。”韩为、韩客冲上来抱住她。
“松手。”她哑声道。
“娘别走,我们做错了,娘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韩远拦在前面。
韩岁眉心打结,他重新握住星星的手。“别怪弟弟,是我作的主,是我决定说谎骗娘,娘离开韩家我没意见,但是带我走吧,让我赎罪。”
“我也要跟娘走。”韩远道。
“娘,不要丢下我们好不好。”韩为、韩客抬起让人心疼的小脸看她。
恨恨咬牙,可恶!他们不知道这样很过分吗?不知道可爱是无坚不摧的武器吗?不知道她们这样做,让她有多为难。
她是谁啊?她有什么资格把侯府少爷往外带,他们这是在逼她举步维艰。用力吞下哽咽,对不起,她不是那种会为孩子牺牲一切的妈。
拧了眉目,冷冽的目光逐一从他们脸上扫过,她寒声道:“放开我,我不要你们了。”
娘说不要他们了?怎么可以啊……他们喜欢娘、要娘啊……
韩为、韩客哭起来,还不敢大哭,只是不断用袖子抹泪,韩远红了眼眶,韩暮把头抬得高高,不让眼泪滚下。
韩岁半句话不说,只是坚持地挡在她面前。
“走开,不要逼我。”
她从未用这样的口气对他们说过话,她的冷淡让孩子们害怕,他们宁可她愤怒,也不要她像陌生人那样看着他们。
使尽全身力气,她推开韩岁、推开韩镇,她再也再也不要多看他们一眼。
星星飞快走着,彷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她得走得飞快,才能摆脱……
摆脱谎言、摆脱孩子、摆脱背弃自己的爱情、摆脱……那个让她爱上却又不能爱的男人。
她不知道古代女人是怎么办到的,怎能容忍丈夫同时爱上许多女人?
公平?心不变?这种屁话,她一句都听不下。
就算没了爱情、亲情,就算两人之间存在的只是共同责任,她也无法容忍分享男人。
如果这样叫做妒妇、叫做不贤,好啊,她通通认。
穿越到古代数月,任何事她都可以妥协,都可以用入乡随俗四个字逼自己低头,但是这件……对不起,她宁愿孤独一生。
她不要了,她硬气了,下堂妇啊……她有多大多好的理由可以把这几个月的事抹得一干二净。
回到灿星院,她翻出放着银票金锭的匣子,转身往外,却发现韩镇又挡在门前。
她视若无睹,从他身侧穿过,但手臂被握住,旋即被扯回他身前,他定眼看她,下一刻他抱住她,打死不放。
他晓得她是认真的,晓得这次不能卢一卢就能让她妥协,他晓得只要一个不小心,只要给她一点点机会,她就会跑得无影无踪。“你要去哪里?”
“回家。”
“这里就是你的家。”
“你忘了吗,皇上已经予我一纸休书,放我自由身。”
“你是我的妻子,要休要离,该由我亲手来。”
“可以,需要我帮忙研墨吗?”
“我不会休你。”
“你不休?我休!韩镇,你被我休了,我不要你这个丈夫,我要找更新、更好用、待我更好的男人做丈夫。”
她试着挣脱他的箝制,但人家是将军,孔武有力,她一只小弱鸡,拿什么和人家比。
一气,她咬上他胸口,他疼,但也知道,再疼都痛不过她的心疼。
抱紧他,他任由她咬,他一下一下顺着她的长发,一句一句说:“别生气、别难过,是我对不起你,我保证一定会加倍补偿你。”
“我不要你的补偿,我只要你放手。”
“对不起,我办不到。”
“清醒一点,我们早就不是夫妻了,何况这样不是很好?你可以娶师妹为妻,既可以还救命之恩,又能与青梅竹马牵手一生,你好、我好、她好,这种人人都好的事,你在坚持什么?”
“我不会好!”他捧起她的脸,认真说:“失去你,我不会好,难道失去我,你还能过得好?”
是的,她也不会好,她会想他念他、会怨天尤人,会恨起三妻四妾……她绝对不会好,但是比起共享、比起妒恨、比起爱情慢慢变质成为憎厌……
“我能,我会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她坚持。
“真的不行吗?求求你,只是一个薛蓉,一个甜美可爱没有心机、一个永远无法对你造成威胁的女子,为什么容不下她?”
“因为我有洁癖,无法忍受你身上有别人的气息。”她不要竹叶添上花香,不要清新变得浓浊。
“为什么以前你可以容下后院数名姨娘,如今却容不下一个蓉儿?告诉我实话,是因为我与蓉儿的感情让你担心?还是平妻的身分教你不安?又或者害怕,你没了娘家,她却有皇上撑腰?你必须告诉我实话,我才有办法解决,你这样胡闹,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瞧瞧,果然吧……错的一定是她,是她在胡闹、是她容不下、是她心胸狭窄,从圣旨颁下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她就有这么多的错处,薛蓉要真的进了门,她会变得多巫婆啊。
胸口的疼痛转为酸楚,像是有人拿了把刀在里头一下一下捅过后,又浇上醋汁。
垂下眼睫,啪答……凝在眼底的泪水坠入地面。
她不看他,只是幽幽说道:“因为我是朱星星,不是孙芹,这点,我从来没有隐瞒过。
“孙芹在接下休书之后走投无路,面对破庙里的乞丐眼底赤裸裸的慾望,选择撞柱而死,留下贞洁清白。
“你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画图、会英文、懂物理数学?你好奇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奇思怪想?很简单,因为我是数百年后的一缕魂魄,却莫名地穿越到这个时代,进入孙芹的身体里。
“我敎给韩岁他们的东西,是我们那里每个孩子都要学习的基本知识,我给他们说的故事,是多数孩子都听过的床边故事。我有许多观念与你们冲突,我常告诉自己要入乡随俗,但是对不起,在我们那里的一夫一妻制度,是我不想随俗的部分,我为一个男人守住坚贞的同时,也期待他对我坚贞。”
她抬起惨白的小脸,漂亮的眉型拧成一条线。“听清楚了吗?我是朱星星不是孙芹,就算没有皇帝的口谕或休书,我也不是你的妻子。我要走了,看在过去几个月的情分上,看在我为你照顾孩子的分上,请你不要挡我,不要逼我妥协我不想妥协的事。”
她讲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他无法想像那样的故事,但即使如此……他郑重摇头。
“不管你是朱星星或孙芹,你都是我的妻子。”
抬眉,四目相交,她在他的眼眸中看见不容置疑,他坚持他的话、他的态度,不管相隔数百年或上千年,不管她想不想入境随俗。
星星气了、恨了,无力改变让她愤怒。
他慢悠悠说:“你有权利生气,但是生完气之后,把你的一夫一妻制忘记。任何事情,你都可以不妥协,独独这件事,你必须让步。”
他的话不多,他的态度很平静,但她清楚,他是认真的,认真的不会放过她,认真的逼她接纳。
突地,她觉得好恶心……他怎么可以这么理所当然?他怎么可以作主她的世界?
她一把推开他,冲到床边的盆子大吐特吐起来。肮脏、恶心、下流……
她气坏了,他知道,他想为她顺背,却让她推开。
“走开,不要碰我!”
“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