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做蜂蜜冰棒,娘把盐巴和冰块搅和一起,也是为了增加磨擦力?”韩为年纪小,仍停留在外行看热闹的阶段。
“当然,任何东西在搅拌碰撞的时候都会产生摩擦力,但昨天我那么做的目的和摩擦力无关。冰块融化时,表面有一层薄薄的水,我透过搅拌,让盐巴在里面溶解,当盐溶化同时会使得温度下降,于是我们放在中间的蜂蜜很快就会结成冰沙……”
郑远山被她的课堂深深吸引了,年后他越来越忙,但总会抓紧时间赶在上课时回来,他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到这些,但每件都奇妙得让他想要深究。
她知道他在看她,那眼光不单单是崇拜,还有其他,她很喜欢,因此有意无意间朝他抛去勾人媚眼一枚。
他收到了,脸红红、耳朵红红,恨不得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再占一次地盘,只不过在孩子面前不可以明目张胆,太防碍风化。
“娘,明天要做什么实验?”韩暮兴致勃勃问。
“明天我们来破解道士吐火、下油锅的骗术。”
那竟然是骗术?郑远山望着她,一瞬不瞬,脸上的笑意更甚,她脑袋瓜子里面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好啦,把数学考卷写完就可以下课。”星星把卷子发下去。
孩子们相当聪明,不到一个月时间,韩为韩客已经能认出所有的阿拉伯数字并且进行数量配合,韩暮韩远已能做简单的加减。
至于韩岁,此子乃神人,百位的加减法已经难不倒他,已经开始在背九九乘法。
“阿岁,弟弟们考卷写完后帮我收一收,我出去一趟。”
“娘要去哪里?”韩岁防备地看一眼郑远山。
他越来越过分,说好只是演戏,可他跟娘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和娘说话越来越投机,娘常常被他逗得脸红红、眼眯眯,再这样下去,等爹回来,就真要人去楼空了。
“我上山一趟。”
“马上要天黑,娘上山做什么?”韩岁挡在门口不让她出去。
管这么多,搞得她不像娘,他才是爹。
她耐心道:“上回我好像看到几栋咖啡树,不是太确定,我过去看看,如果是的话,就让陈大叔帮着挖回院子里种。”
上回满脑子想着踉五品官争监护权,视而不见,这几天日日熬夜,对于咖啡有强烈求,当天的匆匆一瞥便时时记挂在心。
“我陪你去。”郑远山道。
“我陪娘去。”韩岁说。
两人异口同声,视线对上,谁也不让谁。
“我去,如果根不深,可以顺手挖回来。”郑远山有身高优势。
“我脚程快,如果确定,可以去陈大叔家喊人。”他有环境优势。
“山上有野兽,我踉着比较安全。”郑远山的武功强。
“孤男寡女上山,会引人口舌,娘得顾虑名声。”韩岁半点不让。
韩岁后悔,当时就不该插手,应该让两人继续争吵。
自从娘开始帮他们上课,自从郑远山在这里越住越久,他事事都想作主,搞得好像他是这个家的男主人,娘竟然也没意见,太气人了。
星星如果晓得他的想法,肯定会哀叹一声,稚子无知,因为他家娘已经被人圈了地、占去地盘。
要不,怎会夜夜牛郎织女见面会?要不,怎会时时眉目传情、小鹿疯狂?
看两边僵持不下,星星打着和事佬的旗子,笑道:“行了,野鸡兔子可算不得野兽,路程不远,我也没打算现在就挖树,我只是去确定看看,保证半个时辰就回来,你们该做啥做啥去,别理会我。”
丢下话,星星快步出了门,留下郑远山和一群孩子眼对眼。
“你在提防我?”郑远山开门见山问。
“不应该吗?”韩岁顶嘴。
“愚蠢。”郑远山轻斥。
“那是我娘,我爹早晚要回来的。”韩暮站到大哥身边撑腰。
“你别打我娘的主意。”韩客挺起小胸膛也跟着站过去。
“娘?这话哄哄那个蠢女人还行,想骗我?”郑远山啧啧两声,眼底带上两分轻蔑。
他……知道?韩岁心头一惊。“你是什么意思?”
“你们确定她还是你们的娘亲?”他皮笑肉不笑,一脸阴险。
一句话,五个小男孩猛然倒抽气,他知道了……他肯定知道了!
难怪他肆无忌惮,难怪他没拿娘亲当嫂子看,难怪一提议他就点头答应,愿意配合他们演戏、阻却外敌,因为他早就存了心思,想要抢走星星。
韩岁眼底凝冰,寒声道:“朋友妻,不可戏。”
郑远山脸庞结霜,酷声言,“大人事,小孩别插手。”
于是,结盟失败,双方开始第一波对峙。
第六章 心动没有道理(2)
山上没猛兽,但有补兽夹啊,星星真是倒楣到极点,好端端的,怎就踩上了?上回和郑远山来,平安无事、顺顺利利的呀……她无比后悔,没让他陪着上山。
星星坐在泥地上滩不得,脚上染了一片通红,血还在流,疼痛感越来越重。她看着太阳渐渐往西方沉落,没有猛兽的山林肯定有夜行性动物,如果跑出一条蛇、一只赤尾蝎、一只黑寡妇,性命是不是要交代在这里?
新年刚过,天气还冻得很,寒意一寸一寸往上攀,她冷得嘴唇发紫、四肢僵硬,不知道这不算祸福相依,冷得过度严重后,疼痛感就降低了。
她不确定失去痛觉后自己将面对什么,却晓得后悔的情绪逐渐累积,晓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恐惧不断蔓延。
打穿越以来,第一场泪水在此时崩溃。
是谁说的啊,谁说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必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胡扯,分明上帝就是关完门还会再给你掩上窗,让你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走投无路,让你在山穷水尽、求生无门之余只能刨坑自尽。
瑞雪兆丰年,今年雪气似乎比往年足,都过完年,该准备春耕了,竟还下起雪来?眼看白花花的雪从天而降,她连死了的心情都有了,哪有人倒楣到这等地步?
原就冻僵的身子渐渐冷得失去知觉,她觉得自己像搁在冷冻库的五花肉,脂肪渐渐凝结,瘦肉组织慢慢硬化,不晓得几千年后的人们从冰层底下把她挖出来时,她还会不会保留现在的美貌……
大眼瞪小眼,一个大男人和五个小孩的对峙在韩为一声“下雪了”里终止。
他们同时转头望向门外,真的下雪了……
“她出门超过半个时辰了没?”郑远山问。
和小孩子对垒超无聊,这辈子没这么幼稚过,这一幼稚竟忘了时间。
“早就超过。”韩暮回答。
郑远山跳起来,直奔门外。“你把家里看好,我去寻人。”
韩岁反应过来,忙拽住他的衣袖。“我也去!”
“不必,万一你出事,我还得分神照顾你。”郑远山拒绝。
“你才会出事,你全家都会出事。”韩岁大喊。
郑远山翻白眼,他全家?没见过有人这么诅咒自己的!还以为竹林能耐,出产的全是好笋,没想到……冥顽不灵!
“你不怕我把你的秘密说出来就尽管跟我做对,看到时候你们口口声声的娘还乐不乐意养一堆儿子。”
可怜啊,他竟然用这种话来威胁小孩,丢脸、羞愧,不过他没有更好的筹码了。
两个人、两双相似的眼睛对望,他们有相似的性子、相近的固执,但郑远山赢在多活十几年,赢在在军中打磨过,那身棱角锐气,韩岁拍马都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