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勉强挥开迷雾,撑开沉重的眼睑。
「啊……」针椎般的刺痛攻击她的脑子。好难受!彷佛沉睡千年之后全身失去灵敏度的感觉。一阵恶心感上冲到她的唇边,宁馨使劲按捺下去。
瞧清了两人身处的情境后,她悚然一惊。她们被关在地牢里!怎么可能?韩伟格再如何恼怒,也不至于开这款无聊的玩笑。
然后,她延伸了第二个惶惑的椎想。那个绑她们回来的亚维斯塔准将一直否认他替任何人做事,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执意孤行的猜测,认定了韩伟格与她们被囚脱不了干系。倘若亚维斯塔坚称的是事实呢?
天!在阿拉伯被拐的事件再度重演了,而这一回,她甚至不是仅落在一个妓院老板的手中这么简单而已。
「小姐,情况好橡不太对劲……我们会不会被杀死?」青梅年纪虽小,也猜想得出她们处境艰困。
宁馨显然吸入较多乙醚,一时无法恢复清明。
「我不知道。」她疲软得无法安抚小女生。
接续牢房与外界的阶梯口,闪现一个肥硕的壮躯。
「喂!」狱卒打开铁牢,用腔音浓重的英语向她吆喝。「妳出来,准将想见妳。」
「叫他自己过来。」宁馨冷笑着回复,并未遵从他的命令。
想当初,尊贵如同韩伟格都得吃她排头,更何况现在一个区区的小准将。
狱卒倒真被她森然难挫的锐气弄愣住。徙没见过阶下囚还端这么大派头的!
「妳给我过来!」胖家伙的男性权威受到侮辱,突然伸出粗鲁的大手一把扯起委顿嬴弱的女子。
「别碰我。」宁馨和他的体型相比,简直像小鸡与老鹰的对立。
盛余的药性依然在她体内肆虐。宁馨浑身无力,一开始只能象微性的抵抗几下,接下来只好任由狱卒像提着面粉袋似地拎起她。
天色已然全黑,因此她的视觉迅速适应了地牢与外界的光差。从中天的月亮位置判断,现在应该超过午夜十二点,至于确切的时间,她的腕表已经被窃扒走了,只能平空猜想。
白金手炼依然留在原处,提醒她韩伟格的存在。
宁馨苦笑。可能是炼扣的设计太独特,那双士卒暂时解不开,才得已幸存下来。当然,也可能是手炼本身即象征着韩伟格的威权,尽管亚维斯塔斗胆擒拿了她,依然不敢撄犯韩大人的锋芒。
亚维斯塔的总部就像典型的军营,灰色的水泥墙间或漆上述彩图案,建筑物大都只有单楼或双层。纵向的发展虽然低矮,横向的占地却广达上千坪。
两人穿梭在连接乎房的廊门,来到营区中央一间房室的门外。
里侧突然爆开激烈异常的争吵声。胖狱卒停下脚步,一时不敢打扰正在吵骂的大头头。宁馨索性也乘机听几句壁脚。
「我早该阻止你做出愚蠢的行径。韩伟格不是这么好惹的!」一声她没听过的男音叫嚣起来,操持着标准的英国腔。
「像你这样畏首畏尾,一辈子也成不了大事。」亚维斯塔急吼吼的应予更显得别脚。
「你懂什么。」英国腔男子流露出明显的忧患意识。「几个月前整个色克加族被人挑灭了,三千六百七十四人没留一个活口,世界各国都知道是韩伟格干下来的『壮举』,可是连一向好管闲事的美国政府也没敢出头过问一声。你怎会以为和这种男人作对是明智之举?」
宁馨陡然呆住了。色克加正是加害施教授的游牧民族。韩伟格找人挑了他们?她不自觉地颤起细细的哆嗦,说不出是惊恐、感激,还是畏怯。
「我已经掌控了他最心爱的女人,他不敢不听话。」亚维斯塔火爆地反吼。
「放屁!」英国腔男人真的火了。「韩伟格是那种为了女人而屈膝的男人吗?如果他当
真这么疼爱你抓回来的女子,为何会传话给你,叫你杀了她无妨?」
宁馨霎时从浑身高热跌回极度的冰寒。他……要人杀了她……无妨?
杀了她,也无所谓。好!好个韩伟格!她苦涩地笑了笑,胸腔蓦地感觉空空洞洞的,一颗心失去了着落。
「他只是在装腔作势。」亚维斯搭极力坚持,话声不自觉地透露了狼狈和不确定性。
「他既然肯为了这个台湾女人尽诛色克加族,对她必定存有与众不同的情意,我就不信他能像自己嘴上嚷嚷的那样满不在乎。」
你错了!宁馨在心里回答准将的疑虑。谁会钟爱一只宠物到甘愿屈折尊严?他是真的无所谓!
「装腔作势的人是你。」英国腔男人的反嘲毫不顾情面。「韩伟格就是要你产生迷惘,让你捉摸不定他的心意,两相彷徨,既无法肯定手中的护身符仍然有效,也不敢擅自杀了她。他把你摸得一清二楚,而你对他却一无所知,这场较劲,打从一开始你就居于劣势。」
「住口!」亚维斯塔被分析得老羞成忽。「如果你怕了,回去求韩伟格赏饭吃好了……唔……」
有异变!宁馨敏感地捕捉住暗夜的脉动。
她来不及出声,胖狱卒原本紧紧箝住她的手臂突然放松了。下一秒钟,大而无当的肉躯轰隆垮倒成烂泥。
宁馨体内的乙醚余威未褪,陡然失去支持力,双脚一软,摇摇欲坠地摔向石砖地面。
结实的臂膀盛接住她的颓势。
「妳受伤了?」那样低沉而沙哑的语声,那样压抑又熟悉的语气。即使经月未曾听闻,骤然相逢,却恍如是昨日的记忆,不曾别离止歇。
「该死!回答我,妳受伤了?」这个男人!稍稍不顺他的意,暴君似的本质立刻坦现出来。
她只是摇头,不敢抬眼看他,更生怕一说话,泪水会顺着激昂的情绪崩溃成灾。
「看着我。」嚣横的手拾抬高她下颚。
韩伟格穿著浓黑的夜行劲装,深刻英挺的五官勾划成思意。他的眉心蹙拢如打不开的结,其余部分没有显著表情。只有那双眼一再滑游过她的仪容形态,搜寻着她有无被苛待的痕迹。只有那双眼透露出焦切,和几乎深不可见的安心、释然。
珠泪突然大显大颗地滑落。韩伟格难得的被她吓了一跳。
「放开!」她哽咽着命令道。
「妳还想逃?」他有点恼怒。
「我全都听见了,你叫人杀我了没关系。」她知道自己的反应很孩子气,可是就是克制不住。「反正我在你眼里可有可无,根本不具任何意义!既然如此,你还来救我做什么?希罕吗?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妳总是在恨我。」他低吼,隐忍了数十天的脾气终于宣告发作。
他狂烈地覆上吻,用力之猛几乎吮破她的唇与舌。宁馨本能地反抗他,却彷佛引发了他体内深藏的蛮硬脾气。韩伟格从来就不是细致的男人,他的深沉,他的容忍,一旦到达某个极限,奔腾的原始情绪就会接管原有的理智。
宁馨昏了,不知道因何而昏眩。虽然她迷乱地想说服自己是迷药作祟,然而,温暖的感受一点一点融化她的防备,让缠结多日的相思尽数浮上抬面。
她竟然想念他,想念这个让她害怕而逃逸的男人。她忍不住纵容自己的双臂,紧紧攀搂住坚实的项背。
终于,她还是回归这个威悍的怀抱……
「喂,门外的,收敛一点。」布雷德隔着门板嘲谑道。「里头两位就交给你们了,我去其它地方巡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