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花这么长的时间谈论师父,他明白了。“师父就是你前世的父亲?”
“对,刚开始他找到机会就试探我,他唱我喜欢的歌,背在现代每个人都会的九九乘法,他带我玩前辈子最爱的游戏……可惜,我对着一切都没有记忆,我想父亲肯定很沮丧。
“没关系,想起来就好,他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他离开了。”在大哥出事前的一个月离开。
“放心,我们总会把他给找出来。你大哥呢?既然他成了探花郎,家里环境又改善了,你为什么会落入人贩子手中?为什么做妇人打扮?”
“大哥入罪流放,临行前把我托付给好友,我与他成亲了。”
“然后?”是家大业大容不下孤女?是没有娘家支撑,任意对待她?还是婆媳不和,被逐出家门?光是想像她的遭遇,他的胸口就一阵阵发疼。
“迎亲当天他离开了,我还算不上他真正的妻子,便认真地为他操持家业、养育幼子、侍奉婆婆,数年后他返家,却带回心爱女子。我想啊,这样的委屈,我不受!于是决定到岭南找回我的大哥,没想到运气很背,被人贩子给掳了。”
这样的委屈,他也不允许她受。
第七章 想起一切(2)
孟殊随着她气愤完,又忍不住欣喜,原来她攒钱要救的人不是“前夫”而是兄长啊,他真正大大松一口。
“不怕,从现在起你的运气会非常好、无比的好。”他说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
“因为你有我,你的运气,我负责。”
可以吗?她真的可以拥有他?“你没听明白,我成过亲。”
“我也成过亲,你不亏。”
什么她不亏,明明就是他亏了,以他的条件,可以娶更好的女子。
“我是个弃妇。”
“他蠢得放弃你,不代表我跟他一样蠢,即使明珠蒙尘,我也能从沙礫把你挖出来。”
瞳瞳失笑。“你怎确定我是明珠?”
“你是不是明珠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你,我想对你好,我想把所有最美好的东西拥到你面前,换得你一个微笑,换得你一世平安幸运。”
她认真望着他,为什么……这样好?难道她真的可以非常幸运、无比幸运?
垂下头,她喃喃自语,“以前总觉得喜欢谁就应该拼命对谁好,不计一切,不在乎付出是否能够得到回报。”
“现在呢?”
“现在觉得谁拼命对我好,我就该喜欢谁。孟殊,我该喜欢你吗?”
她的问题引出他的大笑脸,他的笑有点贼、有点痞。“当然应该,以后我会对你更好无限制的好,让你对我的喜欢不断往上加。”舍不得离开他。
憑窗往外探,他看见孟殊骑着大黑马从街道那边过来,很精神,也很令人……瞩目。
没办法,他长得太俊俏,别说在这里,就是在京城,也是一眼就令人难忘。
想不透,他怎么就把大胡子给刮了?留着胡子,低调一点不好吗?何况在岭南许多男人喜欢留胡须,认为那是身分地位的表徵,他留胡子,半点不突兀。
过去有胡子作掩护,几年来都没出事,可胡子一刮,才多久时间,他就让人给盯上了。
离开窗边,走回桌旁,男子为自己倒一杯热茶水。
男人的左脸有一道深刻的伤疤,皮肤黝黑,眉深嘴阔,嘴角拟着一抹似笑非笑,他有双精明锐利的眼睛,左腿微跋,他的手指不停地轻敲桌面,在思索什么似的。
孟殊下马,尚未走进苏记酒楼前,他就发现酒楼外头有几个眼熟的。
眉心微蹙,他沿着楼梯快步上二楼雅间。
在看见酒楼外那几个人之前,他心情飞扬,因为怀里揣着一封信,还温热着,他想,这回阿尘应该可以顺利返京了吧。
没想到推开门,发现坐在桌边的竟然是左静,不是阿尘。
心头一凛,他转身就走,然一声轻唤唤住他的脚步。
“苏蒙!”
知道他是苏蒙的……孟殊皱眉旋身,再看一眼左静,心里端着疑问。
孟殊、苏蒙,没错,他们是同一个人。
当年皇上登基,知道雀王有不臣之心,在掌握证据后,让苏蒙的爹爹——御史大臣苏胜起奏章状告霍王在封地里横徵暴敛,鱼肉百姓。
没想到霍王人在封地,仍然掌握部分朝臣势力,结果苏胜一家被大火烧了,上下几十口人,无一幸免。
事情传到皇帝耳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手法如此粗暴,恰怡证明了霍王的有恃无忌,这把火烧的不仅是苏家,更是皇帝的威信。
他痛恨霍王胆大妄为,却也看清楚他在朝中势力远大于自己的想像,为此皇帝只能咬牙,吞下苦果,认了朝臣指控,苏胜污蔑皇亲贵胄、挑拨朝野和平。
苏家人在大火中丧命,与祖父母在云州生活的苏蒙逃过一劫,消息传回老家,苏琛睿智,心知这是霍王的报复,便连夜送走苏蒙和他的妻子,苏琛就怕霍王不肯收手,意欲斩草除根,他必须为苏家留下一条血脉。
苏琛所虑最终成真,在苏蒙与妻子离开半个月后,云州老家又被一场无情大火吞噬,从那之后,苏蒙隐姓埋名,四处流浪。
直到被盗匪所掳,直到成了贼窝老大,直到洗黑为白,直到联络起当年的掌柜,重新经管起苏家商网,直到见当年一起营救小童的甯语尘,那颗成了死灰的心再度复燃。
他发誓,要为家人申冤,要霍王以鲜血偿他苏家数十条人命!
孟殊缓步走回桌边,弯腰细审,好半晌……终于看出来了,他大翻白眼问:“你干么易容成左静那副鬼样子,七月半还没到,就出来吓人?”
“我们被左静上了。”
左静是霍王的谋士,这些年霍王有他为左右手,在岭南做了不少事,他私蓄兵马、搜刮民脂民膏,所有动静都表明了他的野心。
当年皇帝以流放为名,让甯语尘到岭南,是为着捜罗霍王罪证,化名为阿尘花大把功夫,才得到霍王的信任,慢慢地从一个帐房先生走进幕僚中心。
然而左静怎能容他受竞争功,因此处处盯着他,企图寻他错误。
来到岭南,语尘没有可用人手,又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做事,虽然查到罪证,但要往京城送可不容易,幸而遇见少时结识的苏蒙。
他很庆幸,苏蒙并未因为苏家覆灭而亡。
于是两人合作,甯语尘将査到的证据透过苏蒙手下的商业网,悄悄地往京城递送,这两年苏蒙为语尘做的事更多了,杀人灭口、故布疑阵、往霍王私蓄的兵马中理入暗棋……
苏蒙一点一点地渗透霍王的势力,甯语尘慢慢赢得霍王信任,双管齐下,只待最后结局。
甯语尘笑着起身,把门关上,入座,他将偷出来的帐册推到苏蒙面前。
苏蒙打开,飞快翻阅,天!霍王居然和朝中这么多人有金钱往来,这东西送上去,朝中肯定要大大震荡一番。
“你把这个偷出来,霍王会不会……”
“不会,这份是我膡写的,不是霍王手里那本。”他记帐,并且把每一条帐牢记在脑中,夜里回到房里,再一一膡录。“多久能够送到皇上手里?”
“给我半个月。”苏蒙说。这话说得容易,可谁知道,当初为了布置这条通往皇帝跟前的秘密管道,耗费多少心血功夫。
“行,我可以再撑上一段。”
“你都被左静盯上了,还撑?”苏蒙把信递给他。“快点看看,说不定皇上让你现在就收手。”